“奶奶個乖乖,快餓死我了!你去喊老二來,就說我找他有事兒。”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大堂門口處傳來。
韓薇兒登時被這道高亢聲音驚醒過來,從睡意朦朧中抬起頭。
她站著等了好一會兒,連半個人影也沒看到,就乾脆坐在了長條凳上等;等了好一會兒,還是連半個人影也沒有,不知不覺困意來襲,竟趴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還沒等韓薇兒完全清醒過來,只見門口處大步流星走過來一個魁偉男子,三十多歲的年紀,微黑方臉,闊口微須,尤其那雙虎目,晶亮有神,不怒自威!
男子對於韓薇兒的出現,絲毫未感到意外,一屁股在她對面的長條凳上坐了下來,把手中的托盤隨手放在了桌案上。
“姑娘,你倒是來得早。”
男子底氣十足的洪亮聲音,就近這麽一聽著實有點震耳朵。
說著話,他端起托盤裡的粗瓷大碗,拿起手邊的筷子兀自吃起了飯。
韓薇兒還沒適應男子震耳欲聾的的聲音,水眸下意識落在面前的托盤裡,看到托盤裡放著和自己吃過的早飯一樣的炒醃菜,雜糧飯,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托盤裡是兩大碗雜糧飯。
她抬眸看向男子,刹時被他狼吞虎咽大口吃飯的樣子震住了!
天哪,他甩著腮幫子,吃得大快朵頤的神態,竟比自己嚼著油光紅亮的紅燒大蹄髈吃得都香!
如果讓這個家夥做吃播,雜糧飯估計都能賣出燕窩的價格來!
半晌,韓薇兒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水眸忽閃著,疑惑著問道:“你是誰?”
男子嘴裡吃著飯,卻絲毫未影響洪亮的震耳聲音:“我是張大勇。”
“張大勇又是誰?”韓薇兒微皺了皺眉,繼續追問道。如果不是怕他誤會自己不尊重人,她真想堵上耳朵再聽他說話。
張大勇登時被面前這個小女子問懵了,抬起虎目怔怔的看著她,稍緩,伸出拿著筷子的手撓了撓了後腦杓:“這——寨子裡人都管我叫大當家。”
EMM~原來婦人大姐真的沒騙人啊,他們寨主真的和大家吃一樣的東西,住同樣簡陋的房子!
“姑娘,你找我可有事兒?”看到韓薇兒目瞪口呆的隻盯著自己不說話,張大勇把最後一口飯吃完,放下碗筷,朗聲問道。
韓薇兒是真的沒想到,一個山大王的生活竟如此清簡。被他的話一提醒,才想起正事兒來:“大當家,我來取回我的小白玉笛。後院的大姐說,我那隻小白玉笛在你手裡。”
“這可怎麽辦是好?你那個小笛子是你的武器,我也是怕你拿到手裡,出去亂傷人。”張大勇直言不諱的說出了理由,粗大的手指摩挲著下顎,猶豫著是不是應該還給她。
韓薇兒立時信誓旦旦的伸出三根手指,篤定說道:“你放心,我隻放在手裡就好。只要沒有人對我亂來,我定不胡亂傷人。我也知道,你這山寨裡還有那麽多人,如果我要亂來,豈不是自已找死?這些人一人一腳,也能把我踩死不是?”
張大勇大掌猛然一拍桌案,站起身子:“好!我就喜歡這樣明白事兒的人!”
用的手勁稍大了些,桌案上那些餐具明顯晃動了一下。
張大勇卻絲毫不以為意,他大步走到寫著鬥大“義”字的牆體前,縱身一躍,再回來的時候,手中赫然多出一個長方形鐵盒。
他走回桌案前,打開鐵盒的蓋子,韓薇兒瞥到鐵盒裡面,除了自己的那隻白玉笛,還有些碎銀子,大大小小加起來,差不多一百多兩的樣子。
韓薇兒水眸閃過一絲笑謔:“大當家,你還有私房錢?”
“姑娘,你誤會了,這是我們整個山寨的箱底錢。”張大勇把小白玉笛從鐵盒中拿出來,推送到韓薇兒面前,長歎了一口氣:“哎——近日天氣轉冷,來往生意也少了,沒辦法,只有這些箱底錢了。下次下山的時候還要買些筆墨紙硯,余下的錢再買些鹽。”
張大勇的話聽得韓薇兒心裡莫名一酸,怔怔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個山大王,竟然吃著醃菜雜糧飯,手中就一百多兩碎銀子,還是要給大家買鹽和筆墨紙硯的!這算不算賺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毒品的心?
不對,他剛剛說買筆墨紙硯,余下的錢才能買鹽,也就是說以買筆墨紙硯為主。可是一個土匪,買那麽多筆墨紙硯幹嘛?
韓薇兒抑製不住心中疑惑,水眸眼底流轉著滿滿的不解:“大當家,你買筆墨紙硯幹嘛用啊?”
張大勇虎目凝重的看向她,沉聲回了一句:“姑娘,整個寨子裡現在有一百零一個孩子,都是在讀書的,自是每人都得備上一套,不買不行啊!飯可以少吃一碗,讀書可不能耽誤了!”
天,這還是位有教育意識的山大王!
“大當家,我——我直接問你一個問題哈。既然你上山建了這個山寨,就是佔山為王的意思,也就是說,只要從你這山腳下過,都是要留下買路錢的,怎麽竟過得這麽寒——沒錢?”韓薇兒本來想說寒酸的,話到口邊,硬生生換了個較委婉一點的詞兒。
人家都已經把傷口裸露給自己了,還是仁慈一點吧,就不要再往人家傷口上撒鹽了!
“姑娘,要說我們賺的是買路錢,也不全對,應該說是寨子裡的兄弟們用力氣賺來的銀子。”張大勇又坐下身子,詳細的講解給韓薇兒聽。
原來,這座寒山地勢險要,只有一條山谷通路勾連整座山兩側,如果不走這條通路,就要繞行很遠的路,才能繞過這座山。原來的時候,山路中經常出現一些不肖之徒,專門挑選人少軟弱的來往客商下手,以至於很多人遭受無枉之災,但是為了少走彎路,又不得不選擇走這條路,所以往來客商是苦不堪言。
張大勇就是本地人氏,因家裡貧困,交不起地租,索性就不種地了,來到谷口,專門幫助願意出錢的客商,幫陪他們走過這條山谷。剛開始自是有人不把他放在眼裡,但他不僅身手了得,更是心胸了得,不僅不傷害那些劫路之人,反而還會把所得分一些給他們。人心都是肉長的,天長日久,身邊竟聚了不少兄弟,這條山谷也再無人搗亂。為了安頓跟著自己的兄弟們,他創建了寒山寨。由於做事俠義,然後人越聚越多,現在竟形成了一個一千多人的大家庭。
“姑娘,你有所不知,這山谷坑窪不平,如果沒有兄弟們幫忙出力,一些貨物真的不好通過,所以我們賺的都是正常的幫工錢,且從不多取,隻按正常收費;另也不強求,有人主動開口需要幫忙的,我們才上前。”張大勇拍了拍腦袋,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哎——只是,這些收入實在是微薄了一些,眼看著寨子裡的人越來越多,老弱婦孺又佔了一半,除了自己種的糧食和菜能勉強糊口,別的真的是越來越支撐不住了。”
韓薇兒陷入了沉思,實在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詞語來形容現在自己的心境。這樣一個看似粗曠的人,不僅俠義,嚴於律己,知善惡,還目光長遠,知道任可少吃一點,也要搞教育!這樣的人,真真世間少有!
“大哥,你找我?”一道如三月春風拂面的溫暖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二弟,來——”張大勇燦笑著招呼道。
在韓薇兒驚異眸光的注視下,清逸男子面色溫緩的在旁邊的一條長條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是_你是寨子裡的二當家?”韓薇兒滿面錯愕的訝然驚問。
既然張大勇是大當家,他口中的二弟,自是二當家無疑了!
“對,姑娘,這位是我們寨子裡的二當家杜雲棲,也是專管寨子裡讀書的事兒。”張大勇笑呵呵的介紹道。
杜雲棲朝韓薇兒唇角微勾的輕輕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天哪,這麽清逸帥氣得出塵的男子竟然也是山大王!這應該是史上最帥的山大王,沒有之一!
看到人到齊了,張大勇作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正色道:“咳——姑娘,跟你說實話吧,本來我們是從不做這種綁人的事兒,但老三說你一日入帳六萬多兩銀子,都是黑的大家的錢,所以我也就同意他把你請到山上來了,就是想借點銀子花花。你也看到了,現在我們這個寨子裡確實需要些過冬的東西。我們也不多要,只要一萬兩,夠給大家過冬就好,等天氣暖和了,就好辦了。”
杜雲棲一聽就急了,溫緩的面容明顯暗沉下來,輕嗔道:“大哥,你怎麽信了老三的?我們不能做這樣的事兒啊。無論她黑與不黑,自有法辦,我們隻管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張大勇看出了老二的不高興,伸出大掌拍上他的肩膀,洪亮的聲音中夾雜著濃濃的無奈:“這兩日你沒在,所以我就擅自做主了,是大哥的不對。大哥這也不是沒辦法嘛。哎——我這心裡也是不安得很哪!”
韓薇兒一聽不幹了,立時站起身子,小手一拍桌案,高聲抗議道:“不是——哪個是老三?給本小姐叫出來,我要和他當面對質!日入六萬多兩銀子不假,也都是本小姐用本事換來的!怎麽我就是黑了別人的錢?”
拍出去之後,才感覺出手掌的疼,緊忙收回手臂,呲著牙,甩著拍疼了的小手,苦著臉:“呀——疼!”
“哈哈哈——你這姑娘——”張大勇被韓薇兒的搞怪神情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杜雲棲也不由得輕笑出聲。
張大勇伸出大掌往下比劃著:“姑娘,坐坐坐。老三沒在,他去城裡了。對了,你剛才說你是憑真本事,日入帳六萬多兩子,你也太厲害了!給我們講講唄,我們也學習學習!”
韓薇兒氣乎乎的一屁股坐了下來,沒好氣的說道:“我剛才還以為寒山寨都是好人,現在才知道,你們這個老三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張大勇和杜雲棲下意識的互看了一眼,沒有接話。
整個房間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