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抬眸看到從避風小築門口屏風處轉過來的如影,韓薇兒水眸裡閃過一抹惑色:“如影,你這麽早來幹嘛?”
如影恭敬的躬著身,苦笑著回道:“王爺讓我來接王妃回府吃晚飯。”
一大早上吃過了早飯,自己把王妃送到避風小築回到康王府後,自家王爺就沒消停過。
正安安靜靜的認真看著帳本,雲非月冷不丁冒出一句:“如影,什麽時辰了?是不是應該接王妃回府了?”
“王爺,王妃才離府一個時辰,還早了。”如影眸光中滿是困惑不解。自家主子這是怎了,怎麽大婚完了,竟然連什麽時辰都不知道了麽?
隔了半個時辰,雲非月突然又冒出一句:“如影,什麽時辰了?是不是應該接王妃回府了?”
“王爺,王妃才離府一個半時辰,還早了。”如影似是不認識了雲非月似的,仔細認真的又看了他幾眼。這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萬事皆淡然的自家宮主麽?
好不容易挨到吃午飯的時間。雲非月對著一桌子菜,無精打采的拿起手邊的筷子,朝著右手邊的清蒸魚伸了過去,到了盤邊停頓住了,興味索然的轉向右前方一點的清炒菜心,到了盤邊又停頓住了,星眸微暗的把筷子轉向左手邊的蠟肉百合,可是筷子懸在半空中半晌,竟然一點東西也沒夾。他默默的收回胳膊,兀自輕搖著頭,長長的幽歎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王爺,你多少得吃點啊!不吃飯怎麽行?至少得喝碗雞湯吧?今日這竹蓀雞湯可新鮮得很!”如影看到雲非月放下筷子,米粒未進,緊忙指著桌上的湯盅溫言建議道。
“可是我一點兒也不餓呀。實在是沒食欲。”雲非月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後神色懨懨的站起身,緩步向寒雲閣而去。
在輾轉反側的迷迷糊糊中,雲非月睜開眼的第一句話就是:“如影,什麽時辰了?是不是應該接王妃回府了?”
如影無奈的長長歎息了一聲:“王爺,才剛剛申時。”
“如影,都申時了,快去接王妃回府吃晚飯!”雲非月立時來了精神,興奮得從軟榻上一躍而起。
“王妃,你還是隨我回府吧。你不知道,這一整天王爺都快瘋了。從你離府,他都問我九次什麽時辰了。哎——”如影苦著臉,向韓薇兒抱怨道。
這個家夥,這是要瘋麽?客人還沒來吃晚飯哪,就要接自己回去吃晚飯?
看出了韓薇兒怨懟難看的臉色,如影唉聲歎氣的幽怨出言:“王妃,你就先跟我回府吧。店裡有夥計們在,都照應得很好啊,你不用擔心的。但是王府裡的那位,我們是真的照應不來,現在也就只有你出面才成。”
自家主子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從來沒見他如此絮叨過,現在竟這般纏人,也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王妃,如影說得對,店裡有大林子他們在,不用擔心的。咱們今日就先回府吧,免得讓如影為難。”秋月看了一眼如影,波光杏眸中流轉過一抹不忍心。
“那好吧,今日就先回府吧。”韓薇兒看了看苦著臉的如影,又看了看杏眼中閃爍著渴求的秋月,無可奈何的鬱鬱發聲。
哼——看本小姐回府了怎麽教育你!要讓你牢牢記住,本小姐既能笑著和你談天說地,也能冷著臉給你立規矩!
回到康王府門前,秋月和如影去停車了,韓薇兒一個人腳步匆匆的往裡走。這個家夥,竟然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看一會兒怎麽教育他!
韓薇兒氣乎乎的轉過屏門,往垂花門走去,剛走進垂花門,就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她抬手扶額,揉著被撞疼的額角,抬起水眸一看,竟然是雲非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王爺先生,你這麽急匆匆的要去幹嘛呀?可是外面著火了,等著你去救?”
雲非月抬眼一看是韓薇兒,原本微暗的狹長星眸頓亮。他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直奔她的額角而去,語氣中滿是疼惜的說道:“撞疼了吧?來,讓我看看。”
韓薇兒沒好氣的一把推開他的大手,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慍怒:“哼——疼也不用你看。”氣鼓鼓的冷白了他一眼,繞過他的身體顧自往府裡面走過。
雲非月看到韓薇兒怒氣衝衝的樣子,卻不慍不惱,眉眼間寵溺的淺笑著,緊跟在韓薇兒身後,言輕語細的解釋著:“我也不是故意要撞你的,你不要生氣嘛!”
這個無知的家夥,竟然以為自己在生他撞了自己的氣,哎——韓薇兒回過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乾脆小跑起來。
“別走那麽快嘛,等等我呀!”看到韓薇兒竟然小跑起來,雲非月一頭霧水的高聲喊道。
本來讓如影去接王妃回府,可是等了半天還沒見到他們回來,雲非月心裡就惴惴不安起來。他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可是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到人回來,就繃不住了,心裡總隱隱感覺他們好像遇到了什麽危險,所以急匆匆的就往府門走去,結果走了急了些,剛好就撞在了一起。
“你今晚怎麽吃這麽多東西?”韓薇兒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驚異發問。自從回到府裡,只在府門口說了那幾句話,她就一句話沒再說過,雲非月找她說話,她都隻怒瞪眼不理人。
她水眸圓睜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家夥已經吃了整整一碗米飯,好多菜,一碗湯,現在竟然又伸出手舀起了第二碗湯!
雲非月津津有味的喝完剛盛好的第二碗湯,才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碗,心滿意足的輕快出聲:“終於吃飽了!”
他拿出巾帕優雅的擦了下唇角,波光星眸迎對上韓薇兒的探詢目光,神色自若的回道:“我中午沒吃飯。”
“為什麽不吃飯?”韓薇兒一臉匪夷所思的直勾勾看向他。
“我也想知道。可是真的沒胃口,一點食欲都沒有。”雲非月眼瞼微垂,淡若清風的星眸,眸光閃爍著,心虛的避開了韓薇兒的凝視。
看到雲非月有些無所適從的心亂模樣,韓薇兒突然沒有由來的心情愉悅起來。她瀲灩水眸微眯,突然探出精致的小臉,眸底漾起一絲戲謔壞笑:“我知道為什麽了。就是因為沒有人陪你吃飯了,你自己吃著沒意思,所以才沒有食欲。這樣吧,以後就讓如影和夏天都陪著你一起吃飯,你看怎麽樣?”
還想跟本小姐玩苦肉計?哼,歷史都比你多看上好幾千年,更別提這一點點小伎倆!斟破這點小伎倆,分分鍾鍾的事兒!
雲非月聞言,眸光明顯的一頓,不置可否的一言不發。
被抓住了狐狸尾巴,無話可說了吧?哼——
韓薇兒沉靜的收回了自己的小腦袋,唇角的笑紋也收斂了乾淨,一本正經的清了清嗓子:“王爺先生,現在咱們來講正事兒哈。你是不是記性不太好,給忘記了吧,咱們兩人婚前協議的第一條,就是不能干涉我的人身自由。你現在已經嚴重干涉到我的人身自由了,你這是在變相的試圖扭曲本小姐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雲非月單手支在下頜處,清亮的星眸漸漸浮起趣意的光,唇角噙著淺笑,隻那樣靜靜的認真聆聽著韓薇兒天書一樣的話語。
“你看哈,沒成婚的時候,我得亥時才能回府休息。你看看你現在,客人都還沒去吃晚飯哪,你先差如影把我接回府吃晚飯來了。如果長此以往,我會越來越有惰性,以後會越來懶散,慢慢的就把本小姐變成無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社會大蛀蟲。”韓薇兒看著雲非月眉眼含笑的凝盯著自己的專注目光,心中溢出些許不忍,不自禁的眸光閃爍著,語音稍頓。
可是除了住在這裡,自己也沒有別的居住處可以選擇呀。為了盡可能的避開日夜相對,避免日久生情,也只能拚了。
她端起手邊的茶杯,淺飲一口潤潤喉,繼續義正辭嚴的說教道:“可是本小姐是要實現自身價值的人,你這樣長久干涉下去,我還怎麽實現人生價值?你說是不是在變相的扭曲我的三觀?你怎麽就這麽狠心,非得要把我這樣一棵根正苗紅,正在茁壯成長著的小樹苗,硬生生擰巴成一棵歪脖樹?”
隨著韓薇兒一句深似一句的苛責話語出口,雲非月原本清亮的星眸緩緩蒙上一層暗灰,趣笑著的的神色也越來越不自然,漸漸沉靜凝重起來。他默默收起支著下頜的大手,若有所思的有一搭無一搭的摩挲著手中的白玉笛,低垂的眼瞼掩去了眸底深處暗沉如海的複雜情愫。僵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兩下,卻沒發出隻言片語。
經過這一頓說教,韓薇兒積壓在心底的怨怒倒是消褪了不少,她冷著的臉終於稍舒緩了一些,慵懶的向後倚靠在高背椅上。
萬籟俱寂,空氣陷入了冷凝。
緩緩半晌,雲非月突然站起身,清冷眸光閃爍著,低低的幽然吐出一句:“我去書房看帳本。”說完,也不等韓薇兒答話,一改以往的淡定從容,向門外逃也似的急走去。
其實韓薇兒的話也不全是胡謅亂扯,相比於無所事事,她更喜歡做些實事。
當然,她也有屬於自己的夢想。她欣賞那種舍棄了地上六便士,隻凝眸專注天上月亮、破釜沉舟式的壯烈;更讚同俯身撿起六便士,腳踏實地的追逐詩和遠方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