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正值晌午,有明亮的光從敞開的房門照射進來,韓薇兒還是覺得眼前的一切似昏暗虛化起來,一切都是那麽不真實,仿佛進入了夢境一般。
好一會兒,韓薇兒才從震驚中稍緩過神來,感覺自己的聲線都變了音調,發出一聲短促喑啞的低吼:“你們要幹什麽?”
“我們還能幹什麽?我們的目的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就是讓你死——灰飛煙滅的死!”徐初進直直瞪向她,黑眸中迸射出兩道腥紅,恨恨的話咬著後槽牙從齒縫間一個字一個字擠出。
看到韓薇兒淨白面頰微微抽搐了幾下,徐初進陰霾的臉色漸漸清朗起來,微眯的黑眸中泛起興災樂禍的陰險壞笑,繼續說道:“忘了向康王妃稟明,這間酒樓是我們徐家的產業,現在由我在打理。我與少夫人已早早在整個院子裡埋好了火藥,待一會兒我們撤出院子,便會點燃藥引,到時候整個院子都會炸起,房倒屋塌,你便可以隨著煙塵去極樂逍遙了!”
韓薇兒心頭又是一驚,這才醒悟過來,為什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毓婉能令院子裡的所有人都沒了聲息,原來是人家自己的地盤,做起事來自是毫無障礙。
雖大概聽明白了徐初進話中的意思,但韓薇兒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出口問道:“你的意思是,要讓這所院子裡的所有人與我一起赴死?”
徐初進舔了舔乾澀的嘴唇,眼神裡閃著腹黑精芒:“當然!現場這些人必須與你一起同時發生事故!這樣出才好顯得整個事件的完整,事後我們也好將所有罪責推脫到不知名的人身上,就說是有人找你尋仇造成的。”
韓薇兒使勁兒咽了咽喉嚨,長睫不停的忽閃著,看今日這情形,自己應該是在劫難逃了。
她眸光複雜的看了看桌案上安靜沉睡的風若汐和林玉竹一眼,又低頭看了一眼癱伏在地雙眼緊閉的秋月,護在肚子上的十指緩緩勾起緊握成拳,堅定的站起身子,篤定出聲:“你們這是要瘋啊!那可是三五十條生命啊!既是因記恨我而起,你們便放過他們,有什麽事兒衝我一個人來就好!”
徐初進眉峰高挑著,不屑的冷嗤道:“康王妃又說笑了!誰知道這些人有沒有看到什麽不該看的,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哪?為了保證沒有人亂說話,還是讓他們永遠閉嘴的好!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他吞了下喉嚨,伸長胳膊去拿桌案上的茶壺,輕快的聲音中裹帶著明顯不懷好意的暗笑:“對了,康王妃可能沒注意到這間屋子外面還有一垛劈柴吧?不瞞你說,我在那裡面藏了一缸桐油,就是防著你命大,萬一火藥炸不到你,就近燃起的熊熊烈火也必會將你活活吞噬!”
韓薇兒這才想起院子最裡側靠牆角位置放置的那垛劈柴,為何會不合時宜的突兀出現在那裡,原來人家不是來裝飾風景的,是來助力邪惡的!
還沒待徐初進的手碰到茶壺,毓婉已洞查先機的先一步將茶壺拿在了手中,她面色平靜如水的倒了杯茶,神色自然的遞向他。
韓薇兒眼角余光睨到毓婉的纖長小指似輕抖了幾下,在她閃過一絲愣怔的目瞪口呆之際,不明所以的徐初進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隻短短幾秒鍾,徐初進微黑的面容迅疾泛起了青紫,黑紫,直至烏黑,然後隨著他手中的茶杯脫手驚落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炸起,他的整個身軀直挺挺的砸向地面,躺倒在地!
整個過程中,他未能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痛苦的表情都未顯露出一絲!
直到他的身體僵陳在地,他的雙眼仍然不可置信的直勾勾圓瞪著!
韓薇兒的身體止不住的瑟瑟顫抖著,驚懼的雙瞳從徐初進身上艱難的抬起,直望向靜坐著似沒事兒人一樣的毓婉。
“這樣看著我幹什麽?是他自己說的呀,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他知道得太多了,留在這世上,終究是個隱患。”毓婉望著韓薇兒射向自己的驚詫眼神,絲毫不以為意的嗤笑道,風輕雲淡的語氣就像在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兒。
韓薇兒雖心臟巨跳著,但她輕抿了抿唇角,沒有出聲。
也是,剛才這個家夥還口出惡言的叫囂著要讓這所院子裡的所有人陪著自己一起赴死,這樣的惡人,死就死吧,活著確是個禍害。
由於以前在雲非月的指導下,練習過怎樣在倒水的瞬息之間往杯子裡下藥,是以,她剛才不自覺的便注意到毓婉倒茶的手勢,意外的瞥到從她的甲縫中竟真的有粉末狀的東西落入了茶杯裡!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毓婉的藥竟歹毒至如此地步,隻短短幾秒鍾眨眼之間而已,徐初進整個人便已氣息全無,陰陽兩隔!這也實在太恐怖了!
韓薇兒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惶亂不安,扶著桌角緩緩坐下了身子,雙手不自覺的又輕撫上了肚子。
雲非月感覺到莫名的心煩意亂,做什麽事情也不能專心,心裡空落落得總感覺會有什麽重要事兒要發生一般。
“王爺,下邊人還等著你回話哪!”如影無奈的看向坐在公案後目光僵滯的直盯著面前的公文一言不發的自家王爺,低聲提醒道。
這半日來,也不知道怎麽了,細心的自家王爺總是出錯。出去點名的時候竟然忘記了帶名冊;回到房間喝茶竟無意中打翻了茶杯;提筆寫字,竟然將墨甩到自己衣服上;現在有下屬過來匯報事情,他竟又神遊太虛的愣怔怔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啊,這麽快就說完了?”被如影的話驚醒,雲非月才從愣怔中緩過神來。
他抬起星眸看了一眼站在大廳中間一臉懵圈的值守士兵,心不在焉的暗淡眸光透著絲絲訕然:“不好意思,我剛才一時走了神兒,沒聽太清楚,你再講一遍吧。”
值守士兵雖面呈詫異之色,卻聽話的將剛才所匯報之事又重新講了一遍。
目送著值守士兵離去,雲非月的眼神不自禁的又迷離起來。
他早上臨出府前,韓薇兒膩在他懷裡,雙臂緊摟著他的腰就是不松手放他走。看著自家王妃一臉憋屈巴巴、不開心的小表情,他亦心疼得不行。
他知道她性子跳脫,平日裡最是閑不住。現在既不允她出府,也不讓她隨意亂跑亂動,每日裡還要喝濃黑的藥汁,確是夠委屈她的。
可是沒有別的辦法啊,這幾日林暮然的殘部又有所動靜,想都不用想,定又是衝著自家王妃來的,為了安全起見,只能將她禁在府內,不讓她出去亂跑。
可是萬一她出府了怎麽辦?今日晨起於閑便去寒山寨送物資了,只有秋月一個人跟在她身邊,萬一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雲非月的心突然的就震動了一下,瞬間清醒過來,果斷的站起身子,沉聲道:“如影,我們回府!”
如影聞聽,面色一怔,隨即出口勸阻:“王爺,剛才那士兵說,有兩個人在營中私自飲酒,你還是先去看一下吧。時辰還早了,我們回府也不急。”
“你去告訴副統領,讓他去處理!我們現在必須回府!”雲非月越想越怕,頓感心急如焚起來,說著話,一刻未停的大步向房門外急走去。
“什麽?你再仔細好好說一遍!”慕容軒伸出去夾菜的筷子僵懸在半空中,詫然望向李嘉,脫口驚問。
“王爺,手下剛剛來報,今日上午韓府少夫人毓婉先進了文思閣,不久後,風府大小姐風若汐也到了文思閣,隨後暫住在韓府的林玉竹也進了文思閣,待到快午時,康王妃也踏足了文思閣。但令人費解的是,康王妃進院不久後,文思閣的院門竟然被人從了裡面關上了。派去暗查的探子來問,要怎麽處理。”李嘉面色平靜的沉聲匯報。
自從元宵夜那晚風若汐發現了林暮然的舊部後,慕容軒與雲非月便料到那股暗潛勢力又會有所動作,是以他派出了卜語樓的人手,雲非月派出幽冥宮的暗探,分頭對懷疑對象做出了跟蹤監察。
他從跟蹤毓婉的探子口中得知毓婉曾進過鳳鳴樓一次,雖不知道她在裡面都做了些什麽,但他知道鳳鳴樓是徐初進的地盤,是以,為了穩妥起見,他又派人跟蹤了徐初進。
根據跟蹤徐初進的探子回稟,這兩日來徐初進日夜呆在文思閣內從未離開過。昨晚子時,有兩個拉著板車的鬼鬼祟祟人影從文思閣院門進入後,亦再也沒有離開。
今日看到康王妃進了院子後,文思閣便緊閉了院門,在外面監守的暗探們心恐院裡會生變故,深感不安,但又害怕打草驚蛇,他們又不敢靠得太近,所以即刻派人回卜語樓去問總管李嘉接下來要怎麽辦。李嘉一聽事非尋常,緊忙跑來征求慕容軒的意見。
慕容軒聞聽,頓時心頭大驚。
文思閣是徐府的產業,從種種跡象看,現在徐初進已與毓婉扯在了一處。大白天的,一個酒樓竟關閉院門,定是沒圖什麽好事兒!
天,他們這是要對康王妃下手了!
他黑眸一緊,立時扔下手中的碗筷,抄手拿起桌案上的烏骨折扇,急聲吩咐道:“李嘉,你火速通知康王爺!千凡,你叫上人,與我一起去文思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