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左右,天色快要全黑了,路上這時已經沒有多少行人,劉繼祖終於趕到了那個鎮子。他在驛站旁邊就下了馬,驛站就建在鎮子外面,離的不遠,規模很大。這個時間驛站的大門已經關了,只有側門還虛掩著。劉繼祖牽馬經過了驛站,來到了鎮口外面,在進鎮子之前他要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觀察一下,要先看看鎮子裡的情況,然後再決定是否進去。
果然不出劉繼祖的意料,這個鎮子現在已是人滿為患,不寬的街道兩邊擠滿了牲畜和車輛,連鎮口路邊都停滿了車馬,很多人聚在旁邊一個背風處,點了一堆火,圍坐成一圈,正一邊啃著乾糧一邊不住地抱怨。
劉繼祖朝這些人靠了靠,直到能聽清楚他們說話的聲音就停了下來,然後一邊假裝整理行李,一邊靜靜地聽這些人發牢騷。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真他X倒霉,我就晚來了一步,客房價格就漲了一倍!還沒房了,連柴房都住滿了。我聽說現在再想住進去就只能拿更多的錢給那些原來的客人,讓人家讓出來才行。”
另一個附和道:“誰他X說不是呢,賣飯的那幫龜孫兒也坐地起價,同樣的飯菜比我去江北道時足足貴了三倍!”
一個上了年紀的,先歎了一口氣,才揪著胡子說道:“雖然因為打仗,物價漲了不少,但這麽漲價還是讓人受不了啊!本來困在江北道就白白損失了不少錢,沒想到到了這裡還要挨宰,這可讓人怎麽活啊!”
這時一個語氣刻薄的說道:“您老還算好的,有算命的手藝,走到哪裡都能混口飯吃,我們才是慘呢!貨早就賣完了,錢不讓帶出去,都在襄州城花的差不多了,這要是再晚幾天,即便開了關,我的盤纏也花光了,倒時候有家也回不了,要想活命,就只能去加入紅巾軍了。他X的,這要是當了賊寇,將來楚王或朝廷的大軍來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先前說過話的一個這時說道:“你小子說話真是不中聽,你的錢是怎麽花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還不是你小子管不住自己褲襠裡那玩意兒,非要去萬花樓過癮!”
語氣刻薄的那人聽了急道:“你別光說風涼話,你們誰沒睡過婊子,拿這個說事兒就不地道了!”
先前那人聽了說道:“我們去的是什麽地方,你去的是什麽地方?能比嗎?萬花樓是咱們這樣的人能去的地方嗎?你掙的那點錢夠打幾炮!再說了,什麽賊寇不賊寇的,人家紅巾軍在老百姓沒飯吃的時候開倉放糧,那簡直是功德無量的事,你還說人家是賊寇!你有沒有良心?依我看楚王那夥人才是正兒八經的賊寇,活閻王比他們可好多了,要不是我家裡有牽掛,我還真就加入他們了!”
一個年輕人點頭道:“王大哥說的對,這個李少俠我看著像真的!跟著他沒準兒真能混出個樣來,沒準兒還能出人頭地呢!我就打算回家問問我爹,等著再看看紅巾軍的形勢,如果有搞頭,家裡又沒有什麽好的出路,我就來投奔紅巾軍!”
上了年紀的那個聽了這話說道:“三娃子,你小子別亂說話,‘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能不當兵還是不去的好,刀劍可不長眼!之前城裡就有人傳李傳宗和木毅聯了手,沒想到是真的!行刑那天,我也特意去看了,也給那個李傳宗相了相面。但我的道行有限,看不出他是火德星君轉世,也看不出他和閻王有什麽關系,但這人的面相確實是個福相,而且福澤深厚,跟著他成了事固然風光無限,但造反起事可是九死一生的事,能功成名就並活下來的又有幾個,一將功成萬骨枯啊!”
那個語氣刻薄的這時陰笑道:“我說你們幾個還真是容易相信人,人家就說了那麽幾句話,露了個臉,你們還就當真了!造反的李傳宗多了去了,我聽說江南道、河南道、山西道至少還有三個,你們怎麽就傻傻地認準了這一個?”
先前教訓他的那個人估計是看不慣他,這時懟道:“我看不是我們傻,而是你蠢,腦子都用在了褲襠裡!前面那些造反的可都是山賊出身,他們誰公開見過真的李傳宗?這次可不一樣,跟著一起造反的可是木毅將軍,他可是和李傳宗大戰過三百回合的人,能認錯嗎?我看他們能聯手就是那次打出了交情,英雄惜英雄嗎!”
聽著他們的對話,劉繼祖發現許多百姓對自己還是很有好感的,但他也聽出來了,只要他們家裡還有口飯吃,他們絕大部分人都不會主動出來跟著自己造反的,孫起分析的很有道理,把這些人留在襄州確實沒什麽幫助,把他們放出來,反而能把那些跟他們不是一條心的人篩出來,更有助於襄州城的守衛。
後面這幾人又開始討論他們今後的打算,劉繼祖聽他們後面說的內容和自己要打聽的事沒什麽關系,就不再留意他們說話,而是一邊繼續觀察鎮子裡的情況,一邊思考後面的安排。
自己接下來怎麽辦呢,鎮子裡的客棧都已經住滿了,連柴房都沒有了,飯館酒樓裡也坐滿了人,想吃口熱乎的,想住在暖和的屋子裡,就只能拿銀子說話。他雖然早就餓了,現在也不缺錢,但他已經養成節儉的習慣了,對商家這種乘人之危,坐地漲價的行為深惡痛絕。
他可舍不得花這個冤枉錢,現如今有沒有女人跟著,自己一個人吃點苦也不算什麽,何況他還帶著不少好吃的呢!於是他就想找個合適的地方吃自己中午在那家飯館準備的那些飯菜,但哪裡合適呢?還是像街邊這些人這樣,也找個背風的地方生堆火湊活一下?這樣也不錯,畢竟自己是在被人追殺,住在店裡被發現的話,更容易被人家困住,反而不利於逃走。
想到這裡,劉繼祖開始一邊繼續觀察鎮子裡面是否有什麽異常情況,一邊尋找適合休息吃飯的地方。突然他發現距離鎮口不遠的地方,有個人的行為舉止十分怪異。那人穿著一身深色的武者服,倚在一家飯館的窗戶旁,並有意用街道旁邊的那些車馬遮掩著自己的身形。
劉繼祖是在掃視街道情況時發現的他,這人當時正好在窗戶旁邊,借著飯館透出來的光觀察過往行人。之所以說他行為怪異,是因為這人的舉止與眾不同,別人都是像之前鎮口那些人一樣,坐在街邊啃著乾糧或相互聊天抱怨,這人卻誰都不理,只是靠在那裡,不住的拿眼睛鬼鬼祟祟地掃視著過往行人,似乎是在尋找什麽人。
為了不引起這人的注意,劉繼祖趕忙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心裡卻是咯噔一下,心想這他X的不會是在找我吧?還好他沒有貿然進到鎮子裡,他又有意識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用馬匹擋住了自己,同時把虎杖取了下來拿在了手裡,然後又偷偷地開始觀察那人。
只見那人對每個進出鎮子的人都會仔細觀察,這時正好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人進了鎮子。那人似乎一下子緊張起來,因為他的身子從依著牆,變成了了站著,他又緊盯了一陣,然後朝著一個方向打了個手勢。
劉繼祖換了個方向,朝著他打手勢的那個方向看去,只見那裡是斜對著那人的一家飯館,這時從飯館裡出來了一個人,朝著打手勢那人的方向看了看,就尾隨著那個高大男子去了。
劉繼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從飯館裡出來的那人,只見那人中等身材,行動敏捷,目光銳利,腳步輕盈。以劉繼祖的經驗來看,這應該是一個擅長追蹤的江湖武者。劉繼祖卻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著這些人是衝著自己來的。
難道是因為鷹犬失去了自己的蹤跡,對方就安排了人來追蹤!但他們怎麽跑到自己前面的?他們的行動怎麽會這麽快?安排的又是如此周密?他們是什麽時候安排布置的?難道是飛鴿傳書?很有可能,但準備的這麽周密,肯定不是臨時安排的,難道自己早就暴露了?按理說不應該啊?自己最早公開身份就是在臥虎寨,難道是那裡出的問題?還是自己杞人憂天,這些人找的根本不是自己?
一連串的問題出現在了劉繼祖的腦海裡,劉繼祖開始根據這個新的情況思考應對之策。他江湖經驗雖然不足,偶爾會上當受騙,但他生性謹慎,絕不會輕易涉險,他也答應了七妹和容兒,沒把握的事他不會去做。因此在確定絕對安全之前,他決定不進鎮子了,但不進鎮子,後面怎麽辦呢?是去走村子裡那些鄉間小路,從那些路繞過這個鎮子嗎?
但後面的官道上會不會也有他們安排的人,河南道可是書院的地盤。一直走小路呢?但這些小路難走不說,彎彎繞繞的,自己還不認識路,哪像官道這麽好走。村子還很封閉,村民對陌生人極為警惕,如果被他們看見,想要隱藏行跡幾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小路大多荒僻,村子裡也沒什麽店鋪,自己的衣食住行都不好解決,何況還帶著一匹馬。
更何況一旦在那些地方被敵人發現,更容易被伏擊,逃跑也不便利。當然好處也有,那就是地廣人稀,更容易隱藏一些,如果有山林就更好了。只要自己身上乾淨了,沒有留下什麽痕跡,擺脫追蹤就容易很多,究竟該怎麽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