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祖又看了看龍長老和吳倫,兩人都眯著眼不做聲。
劉繼祖知道這是讓自己拿主意的意思。他想了想,轉身來到了那八十七個孩子面前,大聲道:“我知道你們裡面有很多也是想離開的,但你們沒有家人,年齡也還小,沒辦法隻好選擇留下來。現在還有個選擇擺在你們面前,拿起武器勇敢地刺下去,你就是一名戰士。我知道這很殘忍,甚至對你們會造成傷害。但現在是亂世,咱們這一路還有很多危險在等著,我沒辦法等你們長大了再讓你們去做決定。如果實在做不到,受不了,就站出來。我會讓蘇先生安排人把你們送回家,同樣給你們準備十兩銀子的盤纏,你們聽清楚了嗎?”
那些孩子聽了都互相看了看,卻沒有人移動腳步。
這時一個女孩帶頭說道:“公子,我們都是被賣了的,不像有些姐妹那麽幸運,還有家人惦念。家裡人賣我們,有些確實是因為過不下去了。但我不是,我的父母賣我就是為了給我哥哥娶媳婦,您讓人把我送回去,他們還會再賣我一次的。是公子把我從監牢裡救出來的,我願意跟隨公子,從此公子就是我的主人。公子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劉繼祖看了那女孩一眼,只見她年齡相對較大,十二歲左右,容貌清秀,皮膚微黑。看來無為谷買人是挑過的,為了試化妝品,選的都是五官端正,長得較好的。
這個女孩一說話,她旁邊一個女孩也說道:“芸姐說的對!我更慘,我是因為父親賭錢欠了債被賣的,要不是無為谷出的價錢還高一點,我就會被賣到妓院裡。那個家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也願意一生追隨公子。”
這時那個給劉繼祖印象深刻的男孩說道:“恩公,我是家裡實在走投無路了才被賣的,回去也是沒有依靠,希望公子能收留我。至於您說殺人很殘忍,我不這麽覺著,我們三十個人在無為谷雖然待的時間不長,但整天是生不如死,他們不斷用毒藥折磨我們,殺他們我沒有任何負擔。再說了,恩公您也才不滿十七歲,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您能上陣殺敵,我們為什麽不能?”
另外幾個男孩子都附和道:“對!我們不回家,家裡連飯都吃不飽!我們願意追隨恩公!我們能殺敵!”
劉繼祖扭頭朝馮神醫道:“馮神醫,您看到了,這是他們自己選的。雖然他們還是孩子,但為了後面他們能更好地活下去,只能狠狠心了!”
馮神醫長歎一聲,把頭扭朝一邊,不再說話。
侯懷谷不得不佩服劉繼祖,很輕松地就讓最固執的馮神醫閉了嘴。他先讓人把走了的那些人留下的兵器都收了來,分給那些孩子,然後開始整隊,讓包括蘇先生在內的那十七個成人先來。
無為谷那些還活著的俘虜,前面就聽說要拿他們當靶子練,都嚇壞了。但後來見那些人很多都走了,以為逃過了一劫。現在看見剩下的人拿著兵器列隊過來了,又嚇得嘴裡嗚嗚叫了起來,身體還不住扭動,有幾個甚至都嚇尿了。
這十七個人比他們好不了多少,有些手都是抖的。
侯懷谷讓他們排好隊,先刺死人,再刺活人。
沒想到排第一個的居然是蘇先生,他是主動站到第一個的,手裡居然拿著一把軒轅劍。只見他來到第一個死屍旁,把頭偏朝了一旁,雙手用力刺了下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他才用力把劍拔了出來,走到下一個死屍旁。
後面的人見了也跟著刺了下去,比蘇先生要容易一些,很快死屍刺完了,下面就是活人了。
刺了幾個死人後,蘇先生的眼神堅定了一些,手也穩了一些。但等輪到活人時,他還是猶豫了一下,才一狠心,朝著那人的肩頭用力刺了下去。
一劍刺下,鮮血就流了出來,被刺那人劇烈地扭動起來,恨恨瞪著蘇先生,似乎在說:“你們這些雜草,怎麽敢刺我們無為谷的人!”
蘇先生被那人的眼神嚇住了,渾身顫抖起來,這源自於長年累月的卑微,讓他此時無比的軟弱。
蘇孟奇顫抖著手把劍拔了出來,血濺到了他蒼白的臉上。帶著溫度的血反而讓蘇先生冷靜了下來。他不再顫抖,又深吸了兩口氣,來到了下一個俘虜跟前。這次他似乎克服了恐懼,沒有猶豫一劍就刺了下去,乾脆利落,然後拔劍走向下一個。
有蘇先生帶頭,這邊效率快多了,很快大人就都刺了一遍,俘虜已經沒有活著的了。
侯懷谷點了點頭,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不少,畢竟讓孩子殺人實在是太殘忍了,但刺死屍就不一樣了,因為無為谷的弟子從小都要接觸屍體,雖然也很嚇人,但和殺人還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先安排蘇先生帶著這十七個人和一些武者去收拾車輛,然後就輪到了那些孩子了。雖然他們嘴上說的很堅定,但真到了要做的時候,還是讓他們害怕,有幾個見了那些死屍嚇得都哭了起來。
這種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像蘇先生那樣的帶頭人,男孩那邊第一個站出來的還是那個讓劉繼祖印象深刻的孩子,女孩則是由那個被稱為芸姐的孩子帶頭。
萬事開頭難,有人帶頭就好辦,在兩人的帶動下,很快他們也全部完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做完這些後,孩子們都松了一口氣,范先生那邊也發完了錢。
領了錢的眾人很快都散了,還帶走了本就屬於他們的八輛車。那八輛車都是帶著病人來看病的。蘇先生也帶著人把車都準備了出來,雖然車少了八輛,但人也少了兩百多人,他們坐車反而更寬松了,只是車夫不夠,更多車只能串起來了。
馬肉這時也熏好了,侯懷谷又讓人弄了些柴草堆在那堆火上,把那些屍體都放在上面燒了。
侯懷谷、龍長老、馮神醫、蘇孟奇、范成等人又對車輛馬匹進行了重新分配。勻出了好幾輛車專門裝各種物資,光那五匹馬的肉就裝了三車。等都收拾停當,他們上車的上車,騎馬的騎馬,繼續向東出發,等最後一輛車都走了,守在前路的人才把過往客商放行。
那些客商很不高興,有幾個還想動手,估計是江湖中人。但一看到那兩個身穿灰衣的毒武者後,就沒人再有意見了,都乖乖等著,狠話都不敢說,看來無為谷在江北道真是說一不二啊!
後面的路上河道越來越多,幸虧都是支流,河道不寬,河面上都有橋梁。
據侯懷谷說,這些橋大多都是無為谷出錢修的。以前過河都要靠渡船,十分麻煩,不方便藥材運輸和人員往來,於是他們修了好多橋。這雖然是為了方便無為谷做生意,但客觀上也方便了其他百姓,也算是為當地做了些好事吧。
路好田地多,村鎮就多。
蘇先生每到一處都會安排人去打聽采買,主要是去買弓箭、吃的和草料。這裡離城市遠,山也多,周圍有不少獵戶,有個集鎮上正好有個做弓箭的匠人。他們要把他手上全部二十四張弓都買了,那人既高興又有些害怕,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一下子買這麽多弓。
但上門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況且現在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他不僅把弓全賣了,還把所有的箭也賣了,一共有五百來支。這些弓雖然都是普通獵弓,做工比他那把還差,材質也一般,但力道還可以。加上走掉的那六個人還回來的官府製式弓,現在他手上有三十把弓閑置,另外還有近一千四百支箭。
當天傍晚,侯懷谷在一個山谷路邊找了一個相對平緩的空地扎了營。
這個山谷中間是路,路兩邊順著山勢一直到半山腰長著不少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喬木,整個山谷呈封閉狀,再往上兩邊就都是峭壁了,也沒有植被覆蓋。
他們用馬車圍了大小兩個圈,把所有會武技的人手都安排到了外圈進行巡邏警戒,侯懷谷還朝路兩邊派了探子。那十七個成人在蘇孟奇和范成的安排下,在內圈裡給大家砍柴、挖灶、生火、架鍋、打水、準備吃的。
劉繼祖則借著這個機會,把那八十七個孩子都集合了起來,找了塊空地教他們射箭。他發現,這些小孩雖然都只有十多歲的年紀,身高體重比不上前世同齡小孩,但心智卻要成熟很多,一個個和小大人似的。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身體氣色都很好,甚至比他在路上見到的那些同齡孩子都要好。劉繼祖猜想這可能是因為這個時代這個年紀的農家孩子,如果不讀書,早就已經做了幾年的農活或苦工了,所以顯得成熟,而在無為谷的這些日子,雖然沒有自由,但無為谷為了試藥試毒,需要他們保持身體健康,飯是能吃飽的,所以看著身體氣色都很好。
劉繼祖停下思緒,在七妹和葉子的協助下,把他們分為了三隊。男孩一隊由劉繼祖帶著,女孩兩隊,由七妹和葉子各帶一隊。每隊三十人左右,排成三列,一列十人。劉繼祖把弓和箭發給第一隊,讓其他兩隊在旁邊看著,然後開始教他們射箭。三隊孩子輪流來射,劉繼祖三人在旁邊指導。
這些孩子學的都很認真,很快就能掌握要領,雖然力道差了點。但這個問題對他們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不算什麽大問題,劉繼祖有親身體驗,只要營養跟上,再勤加練習,力量很快就能大幅度提高。
眼看天色漸黑,營地裡飄來了馬肉的香味,好多孩子都開始吞咽口水。
劉繼祖看了剛要笑話他們,結果自己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叫了起來,聲音還特別大。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
劉繼祖也笑著安排男孩把所有的弓箭都收拾好,然後就解散去吃晚飯了。
給這麽多人做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有一系列工作要做。因此為了方便,飯菜都是大鍋做成,沒什麽講究,只能管飽。他們使用了最簡單的做法,就是煮。大鍋水煮大塊馬肉,調料只有鹽巴。
吳倫見了就是一頓埋怨,說他們好東西也做不好,說後面要找時間好好教教他們。
其實這也不能怪蘇孟奇和范成,馬匹在中原本來就是稀罕物,馬肉中原人吃的更少,甚至終生也吃不到一塊,本來就不會做。再加上這是在逃亡途中,他們也沒有趁手的廚具與調料,只能將就了。
吳倫雖然不滿意,但其他人可不這麽看,他們早就餓了,尤其是那些孩子。
在逃亡路上還能吃頓熱乎的已經很難得了,更何況是營養豐富的肉食,誰還在乎味道。
大家都是大約十個人圍著一鍋水煮馬肉,就著路上買的饅頭和餅,用手抓著肉,狼吞虎咽起來。
還別說,味道不錯,吃完了肉,大家還輪流傳遞著用杓子喝了湯。
劉繼祖看了就是一皺眉,他覺著這樣不衛生,但逃亡路上也沒有碗,就連這些杓子都是蘇孟奇在無為谷那個鎮子上買鍋時搭的。他心裡想,等安穩下來再說吧,現在還沒時間去考慮這些小事。
等吃的差不多時,侯懷谷悄悄來到了劉繼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