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眾人早都已經聽得頭暈腦脹了,他們都是江湖人,對這複雜的官製一點都不感興趣。好在劉繼祖終於說完了官製,開始介紹他們的行動目標的情況了,總算輕松了點。
劉繼祖繼續介紹道:“說完了官製,先說說呂褚這個人。這人出身江東望族呂家,但他們家裡卻是庶出,因此沒機會繼承族裡的產業。此人科舉也不行,最後靠著族裡的關系才在金陵城官府裡謀了個職,只是個小吏。但此人極善鑽營,很快就巴結上了當時他的主官陸逐權,在他的提攜下,從吏變成了官。
多說兩句,這種情況在吳王到來以前是不可能的,至少是極為困難的。因為那時的官統一歸吏部和宗正府管,吏部管的是科舉出身的官,宗正府管的是皇族和勳貴出身的官。除此之外,只有累軍功達到一定要求才可以作官,其余的人想當官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四王被派出來之後,情況發生了變化。四王要控制地方就必須安插自己的人到各地官府、軍營之中,但勳貴出身的人絕大部分和勳貴派是一夥的,即使不是一夥的,他們的父兄親友也多在朝廷為官,這樣的人怎麽能用?科考出身的就更不能用了,他們直接受朝廷和東林黨人控制。
所以,四王就只能利用自己的權力,在各自的地盤裡強行任命了很多官吏,大多都是主動投靠他們,並和朝廷沒什麽瓜葛的那些人,然後再報朝廷任命,朝廷當然不同意,因為這破壞了規矩,甚至動搖了國本,勳貴派和東林黨在這個問題上倒是意見一致,集體反對。
但嘉和皇帝不知是出於什麽目的,居然想辦法利用他們兩黨的不和做文章,通過了任免。最先這麽乾的是楚王,後來就形成了慣例,吳王也跟著學,最後分出來的秦王和晉王也有樣學樣,這種情況就越來越糟。
等到了四王割據時,被他們佔領的八個道,更是所有官員的任免都是他們說了算,連上報朝廷都不用了。四王之所以這麽快就能發展壯大,很大的原因在於嘉和皇帝給他們的權力過大,包括治權、軍權、財權和人事權都交給了他們,這在歷史上極為罕見。
因為這已經有很多前車之鑒可以借鑒,以嘉和皇帝的為人怎麽會不知道這麽乾的危害?因此很多人都認為這只是嘉和皇帝考慮到形勢,用的權宜之計,只要確定了皇位繼承人,他就會著手收拾四王,並將權力慢慢收回來,只是大家都沒等到這天而已。
李悟德、陸逐權、呂褚都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抱上了吳王的大腿而飛黃騰達的。
李悟德不說了,呂褚只是一介小吏,只因為巴結上了陸逐權,就由小吏變身為官了。現在他是金陵城道丞府下的一名司戶參軍,正七品,主管金陵城的民事案件。
再來說陸逐權,這人卻是正經科考出身,吳王來之前,他就已經是金陵城的道丞了,從四品。
吳王一來到金陵,他就看準了形勢,背棄了原來的總督,主動投靠過來,慢慢成了吳王的心腹之一。現在借著吳王的勢,已經升任了吳王府長史,主管王府內的政務,官居三品。
關於他們的行止,容兒知道的不多,她並沒有去過金陵,以上這些消息都是從她父親那位朋友那裡間接了解到的。但我們不好直接去找這個人問,那人是當地官員,找他打聽的話,出事之後就太明顯了。咱們只能自己去調查了解這兩個人的行動特點,然後再制定具體行動計劃了,大家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眾人早就被繞暈了,特別是那複雜的官製,把他們繞的七暈八素。只有連長老聽的比較認真,這時問道:“傳宗,你說了這麽多,是不是想說,殺呂褚比較容易,但殺陸逐權就困難了,因為陸逐權官居要職,不好下手?”
楊勝武這時點頭道:“不錯,連師侄總結的很好,就是這個意思。李悟德才是個五品官,防護就很嚴了,而陸逐權卻是三品大員,而且是在金陵為官。我讓傳宗說了這麽多,就是要告訴你們,現在的金陵可不僅僅是江東道的治所那麽簡單,而是一個封國的都城。
陸逐權作為吳王的心腹,他的守衛肯定會很嚴。白天他在王府當值,幾乎沒辦法下手,只有他出了王府咱們才有機會。而一般來說,這類害過很多人的貪官,戒心都重,因此下手難度可想而知,各位必須多做準備才行。咱們還有兩天時間就到金陵了,我先把任務給各位分派下去,你們提前想想,好做準備!”
眾人聽了都鄭重地點了點頭,楊勝武就開始給大家分派任務。
連長老和劉繼祖分到了一組,他們兩個負責暗中觀察陸逐權和呂褚的行蹤,要做到不被發現。
劉老漢父子一組,他們負責從明面上打聽這兩人的情況,要做到出於好奇,自然而然,不引起外人注意。
李氏和容兒一組,她們負責看家。
吳倫和項長老一組,他們負責帶著其余的人準備各類物資以及其他各項準備工作。
楊勝武自己一組,他負責匯總各組收集到的各類信息,並制定行動計劃。
所有的人都安排好後,除了輪值的人,大家都回房休息去了。
其余的人都很累,回去洗洗就睡了。劉老漢卻十分興奮,他沒想到這次又給他派了任務,而且比上一次的更有挑戰,和種田那些事相比可有意思多了。因此他拿出了十二分精神,散會後也不睡覺,他拉著劉柱到自己房裡商量了好一陣,才把他放了出來。
劉柱和劉老漢的感受卻完全不同,他不像父親那麽興奮,他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他擔心做不好這個工作,因此翻過來調過去地睡不著覺,直到後半夜才睡了過去。
兩天后,他們順利來到了長江邊,排隊雇了渡船渡過了長江。為了行動方便,他們找了一個僻靜所在重新進行了易容改裝。
這次劉繼祖又扮回了書生形象,但不是那種富家公子,而是一個相對貧寒的布衣書生,容貌也變得普通,還粘了些胡須,看上去有三十來歲的樣子。
楊勝武則變成了一個北方客商的樣子,一臉的絡腮胡子,頭髮也染成了黑色,一點也看不出是個年近七旬的老人,令人吃驚的是,楊勝武連北方口音都學的惟妙惟肖,讓人不得不佩服。
劉繼祖心想師祖在書院幾十年的追捕中能得以幸免,看來真不是僥幸所致,楊勝武那是有真本事。
連長老還是扮成了他最擅長的算命先生,除了面貌有所改變以外,還是原來那套裝扮,因為大江南北,這算命先生的衣著打扮都差不多。
其余的人則還是裝扮成了武者模樣,只是將以前的服飾都換了。
劉老漢父子因為也有任務,楊勝武和劉繼祖同樣給他們捯飭了一下。劉老漢變成了一個山西道來的暴發戶,那一身綢緞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卻十分形象,還真像一個暴富不久的土財主。
劉柱卻扮不了這樣的角色,楊勝武讓他扮成了劉老漢的跟班,這倒是和劉柱的形象氣質很像,隨時都是怯生生的。
這一身行頭一換上,把劉老漢美得不行,嘴都合不攏了。為了方便他行動,楊勝武還給了他一百兩銀子,畢竟是去打探消息,有錢就方便多了。
但劉老漢這次卻說什麽都不要,說這是為自己的家人報仇,要用自己家的錢才行。
容兒在旁邊聽了,十分感動,眼淚都流了出來,差點把妝給毀了。楊勝武見劉老漢態度堅決,也就沒再堅持。
等所有人都做好了準備後,上午時分他們就進了金陵城。
金陵城的繁華依然如故,和北方三道那些城市的情況大相徑庭,劉繼祖甚至感覺這回來比上次來時人更多了。他猜想可能是因為北邊商路受阻,一部分北去的商人都來到了這裡,另外路上還有大量操著北方各道口音的外地人,這些人估計是為躲避北邊戰亂才過來的,這倒是使得劉繼祖他們這一行人在金陵城顯得不那麽顯眼。
等安排好住宿,歸置好行李,已是中午時分。大家吃了午飯,就按照楊勝武之前的分工安排,各自忙活了起來。
連長老和劉繼祖又做了分工,連長老盯陸逐權,劉繼祖盯呂褚。分好工後,連長老又交代了一些注意細節,劉繼祖就順著人流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道丞府,呂褚就是在這裡當值。
按照路上劉繼祖了解到的大周官場的一些情況,官員一般都是卯時上班,酉時下班,但到了地方上,實際都是辰時上班,申時就可以下班了,清閑的官職更是點個卯就散了。
這時已經是未時了,劉繼祖早早地就來到了衙門口附近,等著呂褚出來。
這道丞衙門蓋的很氣派,有氣派的門廊,門口兩邊有衙役扶著刀守衛,門裡有人接待,門前是一大片空地,不時有人從衙門口進進出出,劉繼祖找了一個視野好卻不顯眼的角落裡候著。
但申時過了之後,出來的卻是一大群人,少說也有一兩百,都穿著官服號衣,烏央烏央地從大門裡出來,三五成群,勾肩搭背,有說有笑。
這些人剛一出來,不知從哪裡湧出來更多的人,一下子就填滿了門前的那片空地,有牽馬的,有抬轎的,有打傘的,有駕車的。他們迎著從門裡出來的那些人,步行的步行,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乘車的乘車,轉眼就朝四面八方散去。
劉繼祖看著有點頭大,心想這可怎麽找呂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