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倫因為要長期教劉繼祖,於是在三年前看到劉繼祖有潛質後就把家從忻州另一個縣搬來這裡,並挨著田先生的花園蓋了套普通一進的宅院住,對外就說是田先生的遠房外甥來投靠。吳倫身世很可憐,十歲時家人遇到了山賊都被殺了,辛虧被他師父碰巧遇到,殺了那些山賊,後面還收了他做徒弟。
他的夫人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吳倫家鄉一戶普通農家的女兒,年輕時長得溫婉秀麗,現在稍微有些發福,為人很隨和。吳倫機緣巧合下救了她,兩人於是成婚。結婚後的吳倫收斂了很多,行事更為低調,也不怎麽去接那些報酬高的任務了。只是因為欠了田先生的恩情,一直沒能報答,再加上佩服田先生的學識,願意和他交往學習,所以在教劉繼祖之前,每年都會來田先生家住一段時間。
吳倫一共有兩個兒子,老二是練武的材料,吳倫把他交給了自己熟悉的一個師弟教導,現在已經出師在給師門交學費。老大不適合練武,也不願意學文,吳倫就拿出些錢,在老家給他置了房買了地,在家守著他的嶽父母務農過日子,也算替他們盡孝了。這些都是劉繼祖後來慢慢相處久了才知道的。
劉繼祖開始了新的訓練,訓練內容進行了較大調整,除了常規的體能訓練外,增加了很多特殊的訓練器械與訓練方法。特別是呼吸吐納方式,發力方式,身體特殊部位的訓練,以及這些技巧相互之間的配合等等。
其他的訓練都不算難,最讓劉繼祖難受的就是吳倫在他身上綁了很多負重袋。睡覺都不準他卸下來,十分難受,而且負重袋越來越多,裡面裝的東西也越來越重。劉繼祖咬牙忍受,從最開始難受到無法休息到後來的習以為常,慢慢適應了下來。
山中無歲月,轉眼又是七年時間過去了,劉繼祖已經長成了大小夥子。由於營養跟得上,鍛煉又勤,又繼承了家族的優良基因,已經長得和他父親劉柱差不多高了。估計照著這個趨勢長下去,再過兩年會比他祖父還要高還要壯。
但這種強壯又不同於他祖父和父親那種莊戶人家長期勞作鍛煉出來的體型。而是和師父的體型類似,渾身肌肉勻稱協調,骨骼強壯結實,身材挺拔健碩,精神飽滿,神清氣爽。甚至經過長期的鍛煉後,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這段時間,除了常規的教學內容,田先生還教了劉繼祖很多課本以外的知識。比如簡單的醫術,他遊歷過的地理風俗,甚至農桑經濟、邊境戰事、朝堂往事等,大大豐富了劉繼祖的知識,開闊了他的眼界。他還在田先生的幫助安排下考取了秀才功名,他家借機把田地掛在了他名下,一百畝田地以內可以不交賦稅、免除徭役,大大減輕了家裡的負擔。而且他還可以以遊學的名義在全國各地自由走動,不用到官府開過所,就能享受到江湖人的待遇,這在那個時代實在是太方便了。
吳倫對此也十分羨慕,他說江湖人都是靠官府開的過所、度牒或門派簽押的文牒才能到處走動,但靠這些東西進城很容易暴露身份。而秀才身份卻不同,不僅不會受到懷疑,還處處受到優待,實在是讓人羨慕。
但能考取秀才的又有幾個願意或能夠去混江湖呢?能學好一樣已經不錯了,文武雙全的是很罕見的。劉繼祖是因為有前世記憶,學習文化知識對他來說不算負擔,因此學起來才比較輕松的。
他的兩門武技都已出師,現在即使綁著負重袋,他的動作也極為迅速,遠超常人,等脫了負重袋後速度就更快了。由於長期練拳,他的手明顯比常人粗壯,握拳後骨節突出,上面居然結有厚繭。在和師父對打時,拳力充盈,虎虎生風,配合著迅捷的步法腿法,招數快到讓人看不清。力量也極大,真的猶如一頭洪荒猛獸在搏鬥。
除了兩門武技以外,劉繼祖還央著吳倫教了他一點暗器技法,雖然學的不系統,一次只能丟一枚石子。但為了不破壞規矩,只能教這麽多了。用這個打人有些困難,但用來打獵挺不錯,劉繼祖也是以這個為借口說動了吳倫教他。
吳倫這時畢竟已經五十多歲了,力量和速度都有些跟不上他了。必須穿著護臂和內甲,靠著經驗和其他武技配合才能和他打個平手。但即使穿著護臂和內甲,每一次激烈的肢體碰撞,也都給吳倫帶來很大的壓力。
對此,吳倫心裡是有些不理解的,因為他並不覺著自己的體力下降了那麽多。但劉繼祖的進步實在是快,自己像他這麽大時,肯定沒有這樣的力量與速度,心想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拳怕少壯嗎?還是劉繼祖天賦極佳遠超自己呢?但不管怎麽說,他都很高興自己這個徒弟是選對了。
劉繼祖十六歲生日過後不久,吳倫就琢磨著怎麽跟田先生告別,帶劉繼祖回宗門一趟。
這天早上還沒等他開口,就看見老廖頭匆忙來到了後花園,說田先生想找他們說說話。
吳倫和劉繼祖聽了之後都是心裡一緊。
田先生年紀大了,自從劉繼祖取得秀才功名後,他就不再教學生了,而最近他身體一直不好。兩人擔心是不是有什麽事,連忙趕了過去。只見田先生一人坐在堂屋裡,越發瘦削了,臉色有些蒼白。見兩人來了,田先生讓兩人坐了。
吳倫關心地問道:“先生,您身體怎麽樣?”
“我已是耄耋之年,身體還能怎樣。最近這幾天明顯感覺精力不濟,估計時日不多了。今天專門找你們來,就是想跟你們交代一下我的身後事。”
吳倫和劉繼祖聽了都是心裡一驚。經過這十幾年的相處,他們和田先生已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聞言不免難過起來。田先生卻看得很開,他說道:“這個世道,能活到我這個年紀已經很難得了。我一生生活無憂,沒病沒災,女兒已嫁,老伴也不在了,算是善終了。你們不必難過!我忻州城的產業和奴仆都已經處理了,錢都留給了我的女兒和外孫女。還有這套房子和一百畝田地也留給她們,以備不時之需。我死之後,田地交由小廖一家代管。我算了一下,咱們這裡有水,河谷裡田地還算肥沃,麥子畝產兩百五十斤左右。除去我死之後恢復要交的稅,還剩兩百二十多斤,讓他每年每畝交一百斤租子即可。折算成錢就是每畝每年一百錢,一百畝田地每年就是十兩銀子,雖然無法錦衣玉食,也能讓一家人過日子了。
小廖是我的書童,從小就跟著我,和我感情頗深。他們一家在這裡的房間,他們願意住可以一直住著,幫我打掃照顧這套宅院,不要荒廢就行。我還為他們在田地邊蓋了一套房子,也為他們一家去了奴籍,你們如有機會,幫我照顧一二。”
說完看著吳倫說道:“難為你幾十年不忘恩情,為我的事盡心盡力。繼祖已經出師,我對你的恩情就算報答了,你對我不再有虧欠。”
吳倫沒有說話,只是眼含熱淚,站起身來給先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
田先生也很感動,讓他坐下才繼續說道:“你我恩情已了,但情誼還在,咱們還是情愈父子的忘年交。至於繼祖,你已得我真傳,我甚是滿意。我委托吳倫為你置辦了一套裝備,還為你準備了十兩銀子,算是為師的一點心意。望你能不忘誓言,履行承諾,我也就死而瞑目了。”
劉繼祖聽了,也流著淚,跪下答應著給先生磕頭。
田先生沒有起身,讓他起來坐下,聲音微弱了不少,“我聽來探望我的朋友說,那個昏君年事已高,但偏寵貴妃,太子被廢多年也沒有再立,四個成年的兒子在外為王也不約束管教,這是取亂之道。這麽下去,大周很快就會亂起來了,希望我的估計是錯的吧。前幾天,我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就已讓人捎信給我女兒,讓她趕來了。麻煩你們幫著她為我料理後事,我就埋在這裡了。墳地棺槨也買好了,夫人和兩個兒子的墳我早遷來了,把我和我夫人合葬就行。我能安排的就這些了。”
吳倫和劉繼祖邊聽邊流淚,田先生說完有些累了,兩人就把他攙回房間休息了。
這段時間,劉繼祖也不回家了,整天守在旁邊侍候著。
兩天后,田先生的女兒和外孫女風塵仆仆地趕來了,田先生這時已很虛弱。見女兒和外孫女來了,強打精神把吳倫、劉繼祖和老廖頭都叫了來,當著自己女兒和外孫女的面把後事又斷斷續續地交代了一遍。
當天晚上,田先生在自己的親友、學生的簇擁下含笑而逝。
吳倫、劉繼祖和老廖頭一家幫著田先生的女兒,按照田先生的安排料理了後事。
吳倫執子侄輩禮,劉繼祖和幾位同學執弟子禮為先生送了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