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杓淺語的身軀一震,震驚不已地看著風瑾夜.
他說求她,風瑾夜說求她.
他是籬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戰王爺,怕是在風瑾夜的字典裡就沒有“求”和“求饒”這兩個詞匯
他本該至高無上,一切都理所當然
可他竟說求她,竟向她求饒
尾杓淺語心間掠過一陣心疼,她不願見到風瑾夜這般,他裡所應當該是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模樣
有那麽一瞬間,尾杓淺語心間築起的堡壘,原本僵硬如冰塊一般的城牆,潰敗得一塌糊塗.
一滴淚無聲地從尾杓淺語眼角滑落而下
一瞬間的崩塌,讓尾杓淺語很不明白,為何他們會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明明他該是她心目中的“翩翩少年,心之所向”。
明明她是愛他的!
他每每生氣時蹙起的眉宇,隱忍時緊握的拳頭,見到她是微揚的嘴角,抱緊她時放肆的笑意
他的表情,他的動作,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他們之間那麽多那麽多美好的過往,也換不回來曾經失去的.
頓然,尾杓淺語想放肆的哭一場,偏偏仍舊是倔強地開口:“風瑾夜,我想靜一靜.”
風瑾夜的心慢慢回暖,他知道她定會舍不得,舍不得將他傷到體無完膚,她是愛他的。
“好。”風瑾夜沙啞應著,緩緩松開了尾杓淺語,寬厚的手掌戒不掉習慣輕撫著她的發絲
這一夜,尾杓淺語又一次夢見了那一座城池.
兩年前,風瑾夜同皇甫晨拿下渠都不久之後,受噬心的折磨越來越加嚴重,以致於風瑾夜不斷瘋狂的攻城略池
從出征到兵臨西琰墨都城外,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
可是墨都卻久攻不下,因為墨都有西琰國最為棘手的毒宮,而那時風瑾夜已經被噬心折磨得幾近喪命
皇甫晨足足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去找解蠱的法子,最終帶回蠱引在西琰毒宮的消息.
但墨都久攻不下,而風瑾夜的身體已經熬不住噬心的折騰,皇甫晨判斷風瑾夜不解蠱,最多只能活三個月.
尾杓淺語終於下定了決心,要讓風瑾夜將她忘了.
皇甫晨曾一次次的對風瑾夜用過攝瞳,但風瑾夜似乎對皇甫晨有著滿滿的戒備,攝瞳始終沒有成功
最終無奈,皇甫晨封住了風瑾夜的心脈,讓尾杓淺語去見了風瑾夜一面.
噬心蠱與寒蠱不同,心脈只能封住十二個時辰讓噬心沉睡,解封之後噬心會立即的向著心臟攻擊,所以解開封住心脈的穴道之後,風瑾夜必須在一個月之內解蠱,否則會立即喪命
皇甫晨讓尾杓淺語在噬心不發作的十二個時辰內,必須讓風瑾夜將她忘了
尾杓淺語猶記得,那一日的天色一直灰沉,很像她去見風瑾夜的心情.
可尾杓淺語卻笑得很是燦爛,她心裡仍舊奢望,渴望風瑾夜會記得她笑起來的模樣
一直暗中隱藏在風瑾夜的軍營中,卻不得去看他一眼,遠遠地看一眼都不成,但尾杓淺語一直不願離去,她死心塌地的想著能離他近一些也是好的.
風瑾夜自中了噬心後,幾乎沒有尾杓淺語一絲一毫的消息,可這一日夜十一突然進營稟告:“王爺,尾杓姑娘來了,就在營帳外!”
來不及錯愕,風瑾夜瞬間怒不可遏,對著夜十一吼道:“立即將人帶回越都去!”
夜十一砰然一聲跪下,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王爺這般讓尾杓姑娘回去,難不成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與尾杓姑娘見面嗎?”
夜十一也不拐彎抹角,繼續呢喃道:“好歹您得見她一面,與他說清楚,再趕她回去不是?”
風瑾夜靜默了好一會,夜十一看不清他家王爺心裡頭到底是何打算?
只見不久之後,風瑾夜似乎下定了決心,緩緩掀開了帳簾.
營帳十步之外,尾杓淺語不顧一切向著他奔了過來,她臉上的笑意如陽光一樣絢爛,與營帳外灰沉沉的天色截然不同
風瑾夜失神的一瞬間,尾杓淺語直直撞進了他懷裡.
“風瑾夜,我想你”尾杓淺語語氣裡濃濃的思念帶著委屈
風瑾夜抱著她,能感覺她盈滿眼眶沒有滴落的淚水,這讓風瑾夜的心,一刹那之間就潰不成軍.
不知擁抱有多久,風瑾夜微微將尾杓淺語松開,想將她臉上的淚水拭去.
但手上的力度剛一松開,尾杓淺語雙手就攀上了風瑾夜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他.
風瑾夜何人也,尾杓淺語根本無計可施,唯有她.
這是尾杓淺語想到的美人計,能讓風瑾夜放下所有防備,乖乖就范的美人計
風瑾夜對尾杓淺語哪有可能設防,豈會料到今日尾杓淺語有備而來,身上的衣衫都塗滿了合歡香.
一夜瘋狂,尾杓淺語醒過來時,風瑾夜還在沉睡之中,看著風瑾夜眼底的淡青色,知道他自離開戰王府就不曾睡過一個好覺.
尾杓淺語心疼不已,如此不眠不休,風瑾夜到底知不知道不睡覺也是會死人的
尾杓淺語心疼之余,細細端量著風瑾夜棱角分明的五官,想要將他的模樣牢牢刻在腦海裡,這一輩子她都要將他記住!
看得入神,尾杓淺語禁不住在風瑾夜的眉宇和鼻梁上,用手指輕輕描繪著
原本睡熟的人終於緩緩張開了眼眸,尾杓淺語臉上的笑容漾開,十足幸福的小模樣,直接趴在風瑾夜的胸口之上
風瑾夜晃神之間,昨日夜裡一幕幕的畫面在他腦海裡再次浮現
“淺淺.”沙啞的聲音低喃喊了一聲尾杓淺語的小名
一切都如同做夢一般,昨夜風瑾夜聞到了合歡香的味道,這丫頭竟如此膽大妄為,對他用合歡香
可風瑾夜很清醒,讓他沉淪的不是合歡香,而是她.
那般拙劣的手段,換作天下其他任何女子對風瑾夜用,都無法得手,可是只要是尾杓淺語,只要尾杓淺語一靠近,對風瑾夜而言就是致命的誘惑.
“為何要這般?”風瑾夜清冽的聲音柔聲問道,女子在婚前失身,總歸於名聲有礙,關於她的一切,他都在乎。
“一路上趕過來,聽聞你要娶別的女子了,怕你不要我.”尾杓淺語臉上帶著一絲抹不去的緋紅,委屈巴巴呢喃說著
風瑾夜未語,隻將尾杓淺語緊緊擁在懷裡.
風瑾夜第一次抱著尾杓淺語感覺到無盡的後怕,他甚至恨他未能抵擋住她的誘惑
皇甫晨的話如猶在耳,若是一個月內他解不開噬心蠱,那他的淺淺該如何是好?
他們之間不是剩一個月,而是一日的時間都不曾有,封住心脈已經過去了八個時辰了.
等封穴的十二個時辰到了之後,該如何是好?
尾杓淺語抬起頭掃過天邊,看了一眼天色時辰,隨即視線重新落在風瑾夜的眼眸上,狠狠在風瑾夜唇邊印下一吻,勾唇一笑,正欲起身
“哐當”一聲,風瑾夜的親令從床下掉了下去.
尾杓淺語捏著被子,將身子裹好,彎身去撿那塊純白色的暖玉玉佩,豈料彎身的一瞬,秀發拂過風瑾夜的鼻尖.
風瑾夜一個激靈,乾淨利落的起身穿衣,在呆下去她會受不住他的瘋狂.
“這是戰王府傳家的玉佩,戰王親令?”尾杓淺語搖晃著玉佩,走到風瑾夜面前
風瑾夜點頭,低應了一聲.
“父親說,你將所有身家都留給我了?”尾杓淺語得意洋洋笑問道。
風瑾夜看著尾杓淺語明媚的模樣失神,愣愣地點了點頭,卻想不通尾杓淺語的到來到底為何?
風瑾夜心頭留著一絲防備,但萬萬未想到,尾杓淺語是來將他的記憶抹掉的.
“好吧,只要你待我好,我不會私吞你的家產的.”
“這親令,往後就留給孩子”
尾杓淺語用話家常的語氣,清靈愉快地津津樂道.
尾杓淺語此言一出,風瑾夜看著尾杓淺語失了神,久久不語
尾杓淺語輕輕的搖晃著暖玉親令,繼續柔聲緩緩說道:“風瑾夜,若我們有孩子了,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隨著尾杓淺語編制的美好畫面,風瑾夜的思緒不由自主隨著尾杓淺語的牽引走著
這一日最後的時光裡,尾杓淺語說盡了她所憧憬的美好,她所想要的未來,卻淚如雨下.
所有的憧憬,所有的想要裡,都有風瑾夜。
風瑾夜渙散的意識裡,有一個紅衣女子緩緩向他走來,他卻感覺到她在一步一步的從他的生命中離去
淚如雨下的,還有風瑾夜。
尾杓淺語不知,此刻命運的另一隻惡魔之手,開始向她伸過來,慢慢掐住了她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