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修賢為范興朝引路：“學生也是想借著這件事情對他進行敲打敲打，他這次居然這麽膽大包天即便是太后想要包庇他也是不成的，今年他做事越來越沒有分寸，早就該有人給他敲一敲警鍾，明知道這軍務比不上別的政事，還敢這麽亂來，這件事情絕不能就這麽姑息了。”

  “你說得對。”范興朝有些走不動了，“離北王再度披甲上陣，他這是在敲打慶都啊，他們在外面拚死拚活，我們卻在背後給他們下陰手，軍糧本是重要之物，卻被我們如此糟踐。”

  他好像已經已經在這裡看不見天地間的光明了，不過是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任在這一刻坍塌。

  “霍伯卿是一頭狼，從他建立起離北鐵騎之後我們就應該能知道了，他跟陸家的這麽多年角逐之中都抱病不出，就連明月公主死去他都不曾站出來，現在他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霍明臻殫精竭慮，而自己的小兒子卻困在慶都，現在兩個兒子都置於險境，連他的兒媳南希郡主已不知所蹤，你以為他是為了什麽。”

  “讓步。”寇修賢是他的學生自然知道老師的想法，“他已經做出了他最大的讓步，帶著他的兒子們一起。世家久立成牆，他在邊陲擊破了這個規矩，或許以後他會有更多的機會但是現在他退後了。”

  “你以為他為什麽要退！別人都不明白，包括太后也沒有想明白。”范興朝隻覺得身心疲憊，“從南希郡主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不再是普通的邊陲守衛了，他現在跟皇族扯上了關系，太后沒有明白這個道理，王才霖也沒有明白這個道理，包括世家的所有人都沒有明白這個道理。打破了規矩，他的退步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願意成全青雲與離北的君臣之義，這是明月公主在之前就已經建立出來的，但是我們這樣物極必反，他們追打的這樣急，猶如在催促著狼王回頭，自古以來權爭不可避免，但凡涉及戰事那就是大廈將傾的不祥之兆，十年前的荏汝兵敗，當時滿朝皆是貪官汙吏，明月公主一人如何能撐得起整個朝廷。玄帝兵種太后趁此把控的朝政，若不是因為榮德皇后去世，哪會有如今陸家人的局面。明月公主用她的死告訴我們，把這糟糕的證物歸納在一起，讓我們重拾狼藉，可現在被他們搞得一塌糊塗。”

  范興朝一時之間說了這麽多話，也喘不過來氣，可是寇修賢卻聽得字字誅心。

  好不容易挽救回來的局面，卻因為想要把控權力的世家，被踩得稀巴爛。

  或許南希郡主的出現並非偶然，她是明月公主留給青雲唯一的希望。

  不可否認她的出現，的確讓青雲看到了曾經從未見過的希望。

  至少她救了先帝，救了陛下，救了岌岌可危的青雲。

  范興朝在風中咳嗽，卻不要人扶著。

  青雲將覆，又有誰來扶著青雲呢？
  “國庫在南希郡主的幫助之下，好不容易有余力承擔地方賑災的費用，青海爭氣啊解決了兩大軍糧的難題，離北如今穩定，邊垂也穩定，能臣公祖霄也即將調去荏汝，荏汝複興有望，太學興起，寒士漸增，督察院有匡倝帶領，後起之秀還有後成宏，陛下也不再沉迷於玩樂。”范興朝說到這裡居然淚流滿臉，“我原以為青雲晨光將至，如今卻越發感覺力不從心了。”

  寇修賢見他夭夭欲墜，連忙扶住他，說：“老師怎麽可以說這樣喪氣的話，離北王一家萬萬不是那種人，這次由學生主審，絕對會讓離北委屈了去，一切尚有轉機，況且南希郡主還沒有被找回來，離北不是最信任南希郡主嗎？有她在一切都好說。”

  范興朝這次卻沒有振作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句瘦骨嶙峋的身軀還能支撐青雲走多遠，他如今是獨木難支，南希郡主雖然有才有能，但終究是被攔在外面。

  而且郡主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既不能像世家一樣肆無忌憚的行事，她也不能全然的導向離北，她是公主的女兒，是離北的兒媳，可同樣她也是南希郡主。

  她做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乎著以後的每一個代價。

  同樣他是內閣元輔，他撐起的不只是一個帝王，更是一個國家，他必須在這局勢之中做出一個維持平衡的最佳選擇，盡管這個選擇會使他落得死無全屍的境地，他也必須這樣做。

  南希郡主即便做的再公正，她也會偏向離北，從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看得出來，她在努力的讓霍長澤回到離北，可是霍長澤能夠回到離北嗎？

  絕對不可以！
  他若是回到了離北，這青雲的天下還能保持多久呢？

  “這一次即便你做的再公正，恐怕也難以平息他們的怒火。”范興朝說，“離北的怒火已經被點燃，狼王騎兵雁門山脈，待到戰事平息，他必定會回到慶都跟世家算這筆帳。”

  范興朝在咳嗽聲裡平靜下去：“到時候無論他如何發作，我們都不能放走霍長澤，即便離北可拿世子妃和世孫來換，也不成。他把兩個兒子置於險境還有磨礪之心，為的就是這一日，霍明臻如今身受重創，正是該藏鋒斂鍔的時候，霍長澤少年成名，他被霍伯卿放在慶都磨練十幾年，如今鋒芒一露，刀刃已成，讓他回去就等於是放虎歸山，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我撐不了多久了，我們必須要厚待離北，卻仍舊不能放開繩子。我知道我身後有人罵我昏聵，可是誰敢真的對我說離北不會反，烏蘇不會反，煙台當真不會幫著離北嗎？即便今日的霍伯卿能忍，他日坐上統帥位置的霍長澤真的能忍嗎？青雲下不起這個賭注，南希郡主阻止不了他的前進腳步，南希郡主對青雲沒有情，青雲從來沒有善待過他們，從明月公主的死到他父親賢王李禎戰死沙場，起於沒有哪一件對得起南希郡主，她不會幫著我們的，反過來她還會幫著李白對付我們。”

  從之前見到的那些郡主那些本領，他們就已經看得出來，如若有一天霍長澤被放了回去，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反，有南希郡主在，青雲被攻破是遲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