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聞哲看到葉茯苓那個滿是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直直地甩向他，他突然覺得有些疼，下意識地，段聞哲想要捂住胸口，停止住那份讓他感到窒息的痛意，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事已至此，他已經無力回頭了。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為自己也為葉茯苓。

  此刻，段聞哲仿佛出現了幻覺，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冰山，它好像已經快要融化了，他伸手想要去觸摸，轉瞬之間，他隱隱約約聽到了冰碎的聲音。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段聞哲回到了現實，他只能聽到葉茯苓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盡是他不想聽到的話。

  “段聞哲！段聞哲！你就這麽走了？”

  葉茯苓想要衝過去拽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段聞哲，要他跟她把一切都說清楚，但她的懷裡還抱著趙朝，她不能輕易放下他。

  她本來以為，他們之間不會是這樣的。

  前些日子，她還在跟段聞哲賭氣，然後他們終於和好了，段聞哲還跟她生氣，就像個耍脾氣的小孩兒一樣可愛，那個時候，段聞哲他分明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可突然之間，這是怎麽了？
  怎麽段聞哲一轉眼就便成了個冷冰冰的機器人？

  “段聞哲，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或者之後我去禦書房找你？我們兩個人單獨談談？”

  段聞哲眼神冰冷，嗓音深沉：“沒有必要了，葉茯苓，朕想你除了將趙朝帶給朕之外，沒有必要再單獨見面了。”

  葉茯苓隻覺得腦子嗡嗡地，滿是噪音，除了段聞哲所說的話之外，她什麽都聽不到。

  而後，段聞哲慢慢消失在葉茯苓的眼裡，連同段聞哲所帶來的那些士兵們和地上的趙禮承一起。

  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地上的血泊，她懷裡的趙朝，都在提醒著葉茯苓，她看到的一切都已經切切實實地發生過了，所以她沒有辦法自欺欺人。

  在葉茯苓懷裡瑟縮著的趙朝過了好一會兒才停止顫抖，而葉茯苓也慢慢移開她原本放在趙朝眼睛上的手，她貼近趙朝的耳邊，輕聲說：“你覺得可以了嗎？”

  趙朝點點頭，從葉茯苓的懷裡出來，隨後又鑽進了被子裡，不願意出來。

  葉茯苓看向地上的血泊，她知道為什麽趙朝會想要躲起來，因為地上那一大片鮮紅的血液是出自他的父親，他原本還活生生的父親。

  葉茯苓從床上下來，從櫃子裡拿出之前存放在裡面厚厚的被子，隨後將被子鋪到了地上掩蓋住那片血泊，隨後鮮紅的血液將被子浸透，一床白被子被染成了血紅。

  而後，葉茯苓又再次從櫃子裡拿出一床比地上那床薄的被子再次鋪在了地上，這一次下面的血液沒有再滲透上來。

  葉茯苓安了心，看向仍舊藏在被子裡的趙朝，想著她應該給他換一個地方住了。

  既然剛才段聞哲沒有過多的囑咐她，隻說了讓她安撫好趙朝好將趙朝帶到禦書房去問話，那麽現在趙朝的人身自由應該就歸她管了，所以，不管她將他帶去那裡應該都沒關系。

  葉茯苓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將趙朝連同被子一起抱在懷裡，手輕柔地撫摸在趙朝頭的位置，而後貼近：“趙朝，別怕，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到了那兒，你就不會看到那些可怕的東西了。”

  趙朝靜靜地在被子裡面呆著，仍舊沒有探頭，只不過身上的顫抖止住了。

  葉茯苓將趙朝帶回了鎖心閣。

  她想若是趙朝一直不願意開口跟她說話，那麽葉轍應該會有辦法，畢竟他們是曾經相依為命的兄弟，怎麽說，應該都比她要好。

  葉茯苓推開房間的門，將包著趙朝的被子放在床上才回去把門關上。

  葉轍從院子裡聽到葉茯苓回來的聲響，顛顛兒地跑進房間，一下子竄到了葉茯苓面前。

  “姐姐，你怎麽了？”葉轍擔心地問道。

  葉茯苓疑惑地看向葉轍，才發現原來她的衣袖沾了點血，被染紅了。

  “我沒事，小轍，有事的人不是我。”葉茯苓鎮靜地說，可心裡卻不自覺地在質問自己、懷疑自己，有事的人真的不是她嗎？

  真的不是她嗎？

  “小轍，你去看看那裡。”葉茯苓蹲下，貼近葉轍的耳邊輕聲說著，手指向床上的那一床被子。

  “姐姐，怎麽了？”葉轍不疑有他，跟隨著葉茯苓手指向的方向，走到床邊，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戳了戳那床被窩成一團的被子。

  “小轍，你把它打開看看吧。”

  葉轍很聽話地扯開被子，試圖要將這團成一團的被子抻平，卻發現受到了阻力，裡面似乎有東西在阻止他將被子打開。

  受到阻力的葉轍來了勁兒，想著說不定是姐姐對他的考驗，現在他還非把這床被子抻平蓋在床上不可。

  然後，葉轍聽到了很明顯的呼吸聲和喘氣聲，這聲音讓葉轍覺得莫名的熟悉，更引著他想要繼續一探究竟。

  與被子奮戰了好一會兒，葉轍才終於將被子破開一個口，也因為這個破開的小口，葉轍看到了一張哭泣到通紅的臉。

  是他世子哥哥的臉。

  一時之間，葉轍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只是靜靜地盯著被子裡的那張臉看，不言一語。

  過了好一會兒，葉轍才終於回過神來，他將這個小口徹底扒開露出趙朝的半個身子，然後緊緊地抱住了趙朝，小小的奶音口中喊著：“世子哥哥！”

  葉轍真的覺得難以置信，他在決心從今往後要和葉茯苓走時就知道，他應該再也不會再看到趙府裡的人了，也再也不會見到世子哥哥了。

  原本葉茯苓看趙朝之前一直沒哭還覺得有些害怕，害怕趙朝是不是受到了什麽刺激，居然連哭都不哭，直到現在她看到葉轍將趙朝扒出來的樣子，才終於放下心來。

  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趙朝他果然還只是個孩子啊。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