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葉茯苓為歐陽落蕁感到慶幸，若非歐陽落蕁有這麽一個一心為她著想的貼身侍女，恐怕歐陽落蕁早就被收拾幾百回了。

  與此同時，在歐陽落蕁寢宮，蒲英專心地守在歐陽落蕁身邊，等候著歐陽落蕁醒來的那一刻，她害怕，如果歐陽落蕁醒過來時她不在她的身邊，歐陽落蕁受到刺激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遲遲未醒的歐陽落蕁躺在床上，微微長著慘白的小嘴呼著氣，眼下還帶著明顯的淚痕，眉頭緊緊皺著，似乎是做了什麽噩夢，胸膛一下下起伏著。

  蒲英疼惜地撫上歐陽落蕁嫩小的臉頰，心裡想的是她家小姐現實是噩夢，連夢裡也都是噩夢，真不知是好是壞。

  難道這就是命運的捉弄嗎？
  蒲英收起手，望向窗外，一陣風刮了進來，一下下吹在蒲英的臉頰，可蒲英依舊眉頭緊鎖，眉間是散不去的愁緒和擔憂。

  她不知道一會兒該如何面對歐陽落蕁，也不知道從今往後她們的生活會發生多大的變故。

  今天這事情，遲早會傳遍整個皇宮，到時候她家小姐定然會覺得無地自容，若是起了那種心思，今天這一條命就算是白救了。

  蒲英突然有種和歐陽落蕁相依為命的感覺，她明白如今的歐陽落蕁早就不比從前了，雖說歐陽落蕁打小便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嬌生慣養，但那時候是因為歐陽落蕁身為嫡女，是府裡最有價值的小姐，但現在不一樣了，打從歐陽落蕁下了決心入宮，如今還討不到皇上的寵愛，歐陽落蕁的地位早就不比從前了。

  蒲英都知道，從那一封封日漸稀少的家書中，她就得以窺見痕跡。

  看似什麽都沒變，可其實什麽都已經變了。

  歐陽落蕁她不可能一輩子都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留在她身上的只有曾經被寵愛、被驕縱的痕跡，可正是這些痕跡將歐陽家的掌上明珠一步步殺死了。

  蒲英看到了，可無法阻攔，也無力阻攔。

  歐陽落蕁漸漸醒了，她微微睜開雙眸，意識朦朧著，瞥見窗外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晃得她眼睛疼，她聽見風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便像以往一樣對身旁守在身邊的蒲英責怪說：“蒲英，快把窗戶關上，我一早跟你說過了吧，我不喜歡被冷風吹著，你今天怎麽不知道注意點。”

  蒲英見歐陽落蕁醒了，在眼眶裡反覆流淌翻滾好久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湧出，一滴滴落在歐陽落蕁的脖頸和鎖骨處，她望著歐陽落蕁，眼裡是不知所措、是心疼、是悔恨，好多好多複雜矛盾的情感揉在她的眸子裡，使得歐陽落蕁都有些搞不清蒲英到底是怎麽了。

  恍然見，歐陽落蕁的腦海裡閃過她入睡前的一幕幕場景，就連被白貓咬傷那一刻的疼痛都記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眼神遲疑地似有若無地瞟向身下，最終還是沒敢真的去看。

  而後，歐陽落蕁懵懵地抓住蒲英的胳膊，想要嘗試著站起來。

  “小姐！”蒲英終於還是沒忍住，撲在歐陽落蕁懷裡哭了起來。

  歐陽落蕁無疑是痛的，但蒲英卻覺得更痛，她恨不得沒了腿的那個人是她，她也不想讓歐陽落蕁受到這種痛苦和折磨。

  歐陽落蕁從小是被蒲英看著長大的，她從小打到的所有模樣蒲英都深深地記在心裡，歐陽落蕁的好和壞，她性格的每一面，對她來說就像是珍寶一樣。

  而現在，她的珍寶身體上有了殘缺，蒲英覺得就像是她的身體缺了一塊一樣，痛得她窒息。

  “蒲英，我……我真的就這樣了嗎？”歐陽落蕁的問話裡依然透著她的不可置信，現在她整個人腦子都是蒙的。

  歐陽落蕁用手向下摸索著，想要確認那塊地方是不是已經不複存在了，歐陽落蕁睜大了眼睛：“我問你呢，蒲英……我以後就只能這樣活下去了嗎？”

  “小姐……”蒲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蒲英，你覺得這個樣子……還像歐陽落蕁嗎？”歐陽落蕁的樣子逐漸變得猙獰瘋狂起來。

  “小姐……”蒲英緊緊地抓著歐陽落蕁的一個胳膊，害怕她隨時會精神失常後暴走。

  “蒲英啊，你覺得我還有留在皇宮的必要嗎？我變成這個樣子了啊！我變成這個樣子了……皇上……皇上他還敢要我嗎？他還敢來看我一眼嗎？”歐陽落蕁失魂落魄地說著，精神明顯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狀態。

  蒲英看著歐陽落蕁害怕地說道：“小姐……小姐你……別這樣。”

  她還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歐陽落蕁，她家小姐家教森嚴，即使在她面前也一樣要端著架子，可現在歐陽落蕁的樣子真的很嚇人，甚至可以說是癲狂。

  “蒲英啊，這樣吧，你給家裡說……我在皇宮已經呆膩了，所以想回去了。”對於歐陽落蕁來說，歐陽家是永遠的避風港，只要回到了家裡，似乎就什麽都不重要的，就算她失去了一邊的小腿，她也相信，家裡人會繼續好好照顧她。

  “小姐……”蒲英無言以對。

  剛才，在歐陽落蕁還沒醒來的時候，蒲英私自拆了從家裡寄來的最新的一封書信，書上說要歐陽落蕁好好在宮裡待著，就算得不到皇上的寵愛也罷，只要好好在宮裡待著便好，歐陽一家都被皇上貶去了偏遠的荒城，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封書信已經將一件事說得很清楚了，歐陽家大勢已去。

  歐陽家這棵大樹倒了，而歐陽落蕁從今往後也不再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了，在這深宮裡，她只能學著自己好好生存下去，曾經的融入骨子裡的那些高傲囂張也都應該放下了。

  現在的歐陽落蕁已經不再擁有可以繼續高傲下去的資本了。

  蒲英渾身顫抖著，怎麽也不敢將書信的內容告訴給歐陽落蕁知道，可她也明白，這事情她根本隱瞞不了多久，遲早歐陽落蕁會看到，也遲早得被迫接受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