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朱武一臉挑釁的走向北宮哲，蘇世安則在另一個侍從奎四的跟隨下也朝這邊走來。

  “北宮公子這是何意？難道我們公子同你書童說話還辱沒了你不成？”

  北宮哲臉色鐵青，眉頭緊皺，道：“你一個下人也配對我頤指氣使？”

  “喲，那請問北宮公子是什麽身份？”

  此話一出旁邊看熱鬧的人不由得嗤笑出聲。

  “松竹齋是什麽地方？掌教孔先生鐵骨錚錚，凌然正氣，你也配拜孔先生為師？”

  朱武這話猶如在堤壩上開了一道小口，原本看著北宮哲不忿的人紛紛出言，“就是，一個叛臣賊子的兒子也配來松竹齋念書，若他進書齋念書，我會恥與為伍！”

  “沒錯，我們恥與你為伍！”

  “叛臣賊子的兒子，快滾！別站髒了松竹齋的地兒！”

  墨言一時有些驚慌，挺身而出護在北宮哲身前道：“你們幹什麽？這可是在松竹齋，你們就不怕先生責罰嗎？”

  北宮哲此刻面色青紅交加，他何曾受過這種屈辱？一時間憤恨委屈埋怨一齊湧上心頭，年少人血氣方剛，一而再的受到羞辱怎麽能忍耐得下去？

  看著那一張張顛嘴簸唇的可惡嘴臉，北宮哲一把揪住一個叫囂聲最大的學子的衣領，揮起一拳照著他面門就打了下去。

  那人一下子被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旁邊人一看這架勢，立刻大叫起來，“了不得了，北宮哲打殺人了！”

  被打那人的書童一看自己主子挨了打，擔心回去被責罰，沒頭沒臉的撲到北宮哲身上打起來。旁邊人有拉偏架的，架住了北宮哲任那書童沒輕沒重的向他身上招呼。

  墨言見北宮哲挨打，想要上前護著，奈何被別人死死攔著，一步也靠近不得。

  不多時北宮哲便被打的鼻血直流，眼窩青紫，那書童打的解氣了，最後一腳踹在北宮哲心窩處，直接將人踹出了一丈多遠。

  北宮哲被踹倒在泥水地裡半天透不過氣，猛咳了幾聲這才漸漸緩過來。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淋在他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少爺，少爺您沒事吧！”這次眾人也不再攔著墨言，墨言一下撲到北宮哲身旁，焦急的問道。

  北宮哲咳嗽了片刻，竟然咳出一口血，墨言一看急了，背起人就往馬車處跑去。

  廖大此時正小解回來，一看自家少爺鼻青臉腫，半死不活的樣嚇了一跳，問道：“少爺這是怎麽了？我不過去小解的功夫怎麽就成這幅模樣了？你這小書童是怎麽看覷少爺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趕緊駕車我們去找小姐給少爺看看！”

  蘇世安自始至終都閑適的看著這一切，看到墨言將北宮哲塞進馬車，急慌慌駕車而去，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今日本公子算是見識了落水狗是怎麽被痛打的，有趣，有趣！”

  大雨從早上下起之後依舊一直沒有停下，因為下大雨的緣故，前來醫館看病的人稀稀拉拉並不很多。

  北宮珺坐在清宴閣中，左手捧一本古醫籍，右手端了茶盞喝著，不多時靈珠又端了一盤剛烤出的點心過來，甜香味頓時溢滿整個房間。

  “小姐嘗嘗今日這點心是誰做的？”靈珠道。

  北宮珺惦起一塊兒還熱乎的桂花酥嘗了嘗，道：“反正不會是你做的！不是雲曦就是靈玉做。”

  靈珠嘟嘴道：“為何就不會是我和玲瓏做的呢？”

  北宮珺笑道：“你們兩個做的點心不是烤的太過就是太甜膩，靈玉和雲曦做的吃起來不甜不膩，烤的火候也剛剛好。”

  醫館中也請了個廚娘，隻負責為眾人做中飯，烤糕點也是這位廚娘的絕技之一。今日下大雨，醫館病人少，她們四個婢女便賴在二樓庖廚內跟廚娘學做點心。

  笑聲時不時會從二樓傳出，雖看病的人少，醫館中倒不冷清。

  主仆二人正說話間，清宴閣的門突然被撞開，只見淋得渾身透濕的廖大背了一個人闖了進來，小書童墨言同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抹了一把臉，哭唧唧道：“小姐，少爺被人打了，現在已經昏迷不醒，您快給看看吧！”

  北宮珺驚得站起身，“快先將他放在塌上！”

  靈珠幫著將北宮哲放在隔間內的一張床榻上，待將人安置好，北宮珺對靈珠道：“去跟醫館夥計借三套衣服給少爺和他們換上。”

  “是！”靈珠應聲而去。

  墨言搬了椅子放在了北宮哲身旁，北宮珺坐下開始給他檢查傷情。

  這期間北宮哲眼睛一直緊閉著，可淚水卻猶如兩條線般從眼尾流入兩鬢。

  檢查過後北宮珺松了口氣，“沒什麽大礙，開幾副藥吃吃，養個三五天就沒事了。”

  墨言和廖大聽後心裡同樣松了口氣，他們做下人的沒有保護好主子，讓主子受了傷，主子若有個好歹他們也難逃其咎。

  不多時靈珠便拿了三套乾淨的衣服來，北宮珺對墨言道：“幫少爺把乾的衣物換上，省的著涼。換好後說一聲，讓靈珠將濕的被褥也重新換了，我去給少爺配藥，煎藥。”

  吩咐完後北宮珺便去隔間外寫方子。

  北宮珺出去後，墨言心頭疑惑，怎麽小姐都不問問是什麽人將少爺打成這樣的？難道她就不想為自己的弟弟報這個仇，出這口惡氣嗎？

  對於一向對自己冷言冷語的北宮哲，北宮珺確實親近不起來。見他受傷，雖不至於幸災樂禍，但也沒有多少緊張心疼的感覺。就如對待一個普通病患那樣冷靜理智，姐弟之間的情意冷漠到了這個地步確實讓人唏噓不已。

  可這又能怨得了誰呢？兄弟姐妹之間相處的好得益於父母良好的教導，賀紅棉整日對北宮珺冷眼相待，北宮哲又能對這個姐姐有多親近呢？而北宮珺同樣對北宮哲親近不起來。

  正所謂種什麽因得什麽果！

  北宮珺寫好了方子送去二樓，讓藥劑師配好了藥，靈玉不情不願的將藥方接過來去熬藥。

  北宮珺也沒下樓，直接在二樓處等著。

  等到藥熬好後，靈玉端了藥同北宮珺下樓，墨言接過藥服侍著北宮哲將藥喝下。

  外面的大雨依舊如傾如倒，天色黑沉沉的，一副一時半會兒下不盡的趨勢。

  北宮珺走到隔間外繼續捧了古醫籍看起來，看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仔細一想還忘了問墨言是誰將北宮哲打成這樣的。

  於是便將墨言叫到了外面，問道：“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誰將少爺打成這樣的？”

  墨言終於等到北宮珺問他，於是將今日發生的種種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北宮珺。

  “打人的書童是哪個府上的？”北宮珺問道。

  “小的，小的當時光顧了帶著少爺找小姐看傷，沒來得及查問是哪個府上的書童。”

  “此事就發生在松竹齋門口，難道就沒有松竹齋的人出來製止嗎？”

  墨言搖搖頭，“許是雨太大了，裡面的人沒聽到。”

  北宮珺對墨言揮揮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進去照顧少爺吧！”

  墨言沒動，忍了片刻後還是道：“小姐，我們不為少爺討回這個公道嗎？小的擔心過了今日，恐怕再要查打人的是誰就難了。”

  “此事還是等稟過老爺夫人後再做決斷吧！”

  躺在隔間內的北宮哲聽到了兩人說的這番話，心中五味雜陳。姐姐對自己被打之事無動於衷，他自知姐弟之間關系一向淡漠，因此也說不著什麽。

  翻了個身默默地將淚水揩乾，今日這一頓打，打斷了他的傲骨，直到如今他才體會到勢微人輕的艱難。

  酉牌時分，大雨終於收勢，看看醫館無事，北宮珺便讓人扶了北宮哲上了馬車，她依舊同雲曦玲瓏坐了來時的馬車，姐弟二人分坐兩輛馬車回縣主府。

  回到縣主府，當北宮夫人一見北宮哲鼻青臉腫的被架回來，頓時驚得大叫一聲，“哲兒這是怎麽了？到底怎麽受的傷？”話落眼裡已含了淚花，上前接過北宮哲，一副想動又怕弄疼他的樣子，心疼的眼淚撲簌簌落下。

  墨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北宮哲挨打之事又對北宮夫人講了一遍。

  “是誰？到底是誰將我兒打成這番模樣？一個下人也敢對我兒動手，大衛朝難道沒有律法了嗎？你趕緊去給我查，查清楚是誰動的手，我一定要將那賤奴剝皮抽筋，為我兒報仇！”

  墨言聽後立刻起身，真個要去松竹齋去查問此事。

  “不許去！”北宮哲有氣無力道。

  墨言立住身子朝北宮夫人覷了一眼，不知該去還是不去。

  就在這時北宮澈也聞聲走了來，一見哥哥傷成這樣也是大驚不已，忙上前來扶了他另一邊胳膊，問道：“哥哥這是怎麽受的傷？”

  沒人顧得上回答他。

  北宮哲握著北宮夫人的手，道：“母親，如今的我們已經不是從前了，這個公道是討不回來的。母親何苦再將此事弄得滿城皆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