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前世種種不堪回首,也沒勇氣回首。前世死去的孩子就像北宮珺心上的一根刺,雖被她層層包裹,可卻依舊觸碰不得。經此今日一事,北宮珺似乎看開了,也釋然了。
“在想什麽呢?”厲無咎目光溫柔,看著他就讓北宮珺覺得踏實,有安全感。
北宮珺依偎在厲無咎懷裡,闔上眼感受著獨屬於他的氣息,這氣息是如此的熟悉。為什麽自己直到現在才找到他,便是憑借這熟悉的氣息她也該一眼就能認出他,想到這裡心裡不禁有絲愧疚,還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厲無咎能感覺到懷裡的人心緒不佳,“珺兒放心,我既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前途不管多艱難,我只希望你能堅定不移的跟我走下去,不要輕言放棄。”
他心裡明白北宮珺跟自己相愛這條路有多難走,可在面對心愛之人時他無法做到大愛無私,為愛放手。
北宮珺笑道,“你對我就這麽沒信心嗎?”神情戲謔,目光卻是堅定不移的。
當晚北宮珺吩咐廚娘做了六個小菜,款待厲無咎。
北宮珺也沒忘了囑咐廚娘置辦了一桌酒席款待等在倒座房的倪大有,倪大有此刻已跟縣主府的四個護院和兩個看門的混的熟了,兄弟七人去了門房那邊喝酒行令,好不快活。
主仆二人告別離開縣主府時,倪大有撫著撐得滾圓的肚皮,戀戀不舍的跟兄弟們道別。
之後的日子北宮珺按時去醫館坐堂,酉時準點回縣主府。
這日天氣陰冷,昏沉沉的天幕似乎離地面格外的近,讓人感到壓抑的透不過氣。
北宮珺穿一件豆綠色狐腋連帽鬥篷,柔柔細細的絨很是暖和。這是昨夜厲無咎送去縣主府的,說是找了京都最有名的繡娘做的,正巧趕在天氣驟寒之前完工。
北宮珺心裡充溢著滿滿的幸福,拉了拉被風吹得有些歪斜的鬥篷的帽子,剛邁步入醫館大門,突然一個人衝了過來,“北宮珺,你好歹毒的心思!”
北宮珺定睛看去,竟然是許久不見的賀亦淳。此時醫館中已經陸陸續續來了許多看診的病患,醫館大夫和徐掌櫃俱已到齊。
聽到動靜,醫館所有人都跑了出來站在了北宮珺身側,面色不善地望著賀亦淳。
徐掌櫃道:“小少爺,有話好好說,怎麽能上來就不分青紅白詆毀人呢?”
徐掌櫃曾打理過賀家產業,後來被外祖母送來北宮珺這裡打理醫館事務,所以對賀亦淳稱呼上沒變。
賀亦淳隻帶了一個小廝來,一看北宮珺那邊人多勢眾,果然偃旗息鼓,雖不敢再口出穢言,卻嘴硬道:“北宮珺你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自知理屈,想要用武力解決問題?”
北宮珺被氣笑了,道:“亦淳表兄氣勢洶洶上來就責罵我,什麽時候將我歹毒的原因說明白了?我又如何知道自己是不是理屈呢?”
賀亦淳滯了滯,片刻後道:“妍兒表妹身體不適,請你去看診,你為何一推再推不肯前去?若不是因為你一再推脫,妍兒表妹懷了五個月的孩子怎麽又會沒有了?
便是你們姐妹二人之間有些不愉快,又與無辜的孩兒何乾?你到底長沒長心?你就是殺人凶手!”
若是自己能身懷武功,北宮珺真想大嘴巴子呼他,呼死沒長腦子丫兒的!
北宮珺深呼吸一番,平定了下心緒,然後問道:“姐姐隻說請我去看診,可有說過在請我之前京都中有名望的大夫,太醫已經請了七八個,人人 都道孩子已經保不住了,讓她將養好身體以圖將來?”
賀亦淳聽後徹底呆住了,一臉不可置信。
北宮珺繼續道::“亦淳表兄不信大可以去打聽一下,是不是這回事。
便是京都中有名望的大夫,王府裡的太醫,宮中的禦醫都說孩子已經保不住了,難道讓我去看診就能保住了?
難道我就是大羅金仙下凡,能活死人肉白骨不成?”
一番詰問下來賀亦淳啞口無言,訥訥道:“妍兒表妹不曾跟我說過這些,我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
北宮妍也只是在他面前裝了下可憐而已,萬萬沒想到賀亦淳會來為她打抱不平,這可真算是弄巧成拙了。
北宮珺冷冷道:“亦淳表兄現在知道了,是否也該消停了?亦淳表兄這樣聽風就是雨,氣勢洶洶跑來質問我,可曾想過姐姐?又將譽王置於何地?不要忘了譽王才是姐姐的夫君,亦淳表兄關心的太過只會給姐姐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希望以後亦淳表兄切記三思而後行!”
這番隱晦的勸誡透露出來的隱情也太多了吧?一些京都中身份不俗的病患聽得一愣一愣的,感情這賀亦淳跟北宮妍有什麽莫可名狀的關系?
因這一大早受氣,北宮珺隻覺的一晌午氣都不順。
簡單用過午飯,北宮珺在清宴閣中拿了本書打發中午半個時辰的休憩時間。半個時辰過後,剛想開始接診病患,兩個宮女走了進來,其中一個正是北宮珺在宮裡服侍過她的藍雨。
兩人對北宮珺欠身施了一個宮廷禮,北宮珺還禮,問道:“不知兩位姐姐來醫館找我可是有事?”
藍雨道:“皇貴妃娘娘請北宮小姐去宮裡說話,不知北宮小姐能否隨奴婢前去?”
皇貴妃有請,她敢不去?
北宮珺坐了兩個宮女來時的馬車一起去宮裡,進了宮門,藍雨過來搜身,道:“北宮小姐莫怪,為了排除隱患,宮外女眷進宮都是要先被搜身的。”
北宮珺心裡窩火,面色沉沉沒有答話,讓她來為皇貴妃看診時也沒見要搜她的身,如今用不到了也開始遵循宮裡禮製了。
瑤華宮,群宮之首,端的是大氣又莊重。宮內布局富麗奢華,一看便知瑤華宮主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跟北宮珺那住在鍾粹宮的姨母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皇貴妃高坐鳳椅之上,目光睥睨地看著在下面行跪拜禮的北宮珺,旁邊一張紅木小杌上坐著一臉怒氣的蘇欒鳳。
“北宮小姐,不必多禮,藍雨賜座!”
藍雨拿了一張小杌子過來擺在了蘇欒鳳對面下首處,北宮珺謝過後落座。
蘇欒鳳不懷好意的看了北宮珺一眼,一臉嬌憨的對皇貴妃道:“姑母,剛才您不是說腿僵麻了嗎?聽聞北宮小姐精通穴位按摩之法,不若讓北宮小姐給您按按吧!”
貴妃看了北宮珺一眼,道:“這怎麽合適呢?北宮小姐既是被本宮請來的就是客,如此待客有失禮數。”
北宮珺起身回道:“皇貴妃客氣了,珺兒既已來了宮裡,能為皇貴妃請個平安脈,或幫皇貴妃治一些小疾小痛,珺兒樂意之至。”語氣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她是大夫,不是給皇貴妃按摩捶腿的婢女!
皇貴妃微笑道:“北宮小姐有心了,本宮身體無礙,我們還是坐著一起說會子話吧!”
“聽聞北宮小姐前些日子出京去采買藥材,正巧遇上了回京的六殿下他們,遂一起回京。不知你們是在什麽地方遇上的?”皇貴妃問。
“回皇貴妃,我們是在並州城外遇上的,借六皇子光便一同住進了縣吏府。”
蘇欒鳳一聽這話氣咻咻直喘粗氣,這個不要臉的賤人,竟然跟表哥一起住進縣吏府,想到此她就恨不得上前去撕爛北宮珺的臉。
皇貴妃瞥了一眼很是沉不住氣的親侄女兒,心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對一邊藍雨道:“你帶鳳兒出去走走,我有些話要跟北宮小姐講。”
蘇欒鳳知道姑母支走自己是為她好,遂很順從的跟藍雨出去了。
待人走後,皇貴妃輕呷一口茶,慢條斯理道:“北宮小姐有些日子不來宮裡看望你的姨母了吧?深宮寂寥,你有空閑當來宮裡多陪陪她。就像我 侄女兒欒鳳,三不五時就來陪我說說話,講講宮外的趣事,讓本宮甚感欣慰。”
北宮珺道:“皇貴妃提點的是!”嘴上應了,來不來那是她的事。
想起外祖母的離世,北宮珺對自己那位姨母就心裡抵觸,雖然不知道當時外祖母在宮裡發生了什麽事,可她卻是在剛出了宮門後便急症發作離 的,若說這之間沒有關系,任誰也不會相信。
皇貴妃見北宮珺對自己那位姨母態度淡淡的,並不親近,心裡稍定。
北宮珺於賀家和三皇子而言就是一根紐帶,能將他們緊密的聯系起來。可看北宮珺如今行徑,跟父母關系鬧僵,也不十分親近賀府中人,更對宮裡的姨母感情淡漠,並且當眾拒了三皇子求婚,凡此種種,倒也是個可信之人。
作為一個母親當然是希望兒子未來的女人隻以丈夫為重,當然娘家助力也必不可少,不過這也要看是什麽樣的娘家了。
像北宮珺這樣的,有一個能角逐儲君之位的表兄厲無譽,皇貴妃自是不希望他們能成就姻緣,讓他們幾家聯系更緊密。只是如此一來,北宮珺娘家對厲無咎也就沒什麽助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