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咎將馬鞭甩的震天介響,馬兒吃痛嘶吼著如離弦的箭般將侍衛們遠遠甩在身後。他這一生從沒像此刻這般驚慌失措,一顆心直如被一隻大手死死擭住,透不過氣。
黑衣人劫持了北宮珺一路向南而去,好在昨日下了場大雪,冬天路上行人也少,厲無咎沿著泥濘雪路上雜亂的馬蹄印追去,最後終於在一處半山坡處看見了一座石頭砌成的房子。
厲無咎棄了馬匹,向著石頭房子奔去。
房門大敞,裡面傳出的聲音讓厲無咎不禁頭皮發緊,他手提長劍猛地衝了進去,只見屋裡一人倒在血泊中,一人生死不知也倒在地上。另外三人,一人鉗住北宮珺的雙臂將她死死抱住,另外兩人正欲撕扯她的衣服。
等到黑衣人發現有人闖入時,厲無咎已經將長劍刺入了其中一人的後背心處,那人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地斃命。這時另外兩人也已經有了防備,鉗 住北宮珺的大個兒一手死死箍住她,另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威脅道:“放下你手中的劍,要不然我就掐死她。”
大個兒臂力不俗,厲無咎完全相信他有能力片刻之內擰斷北宮珺的脖子,他依大個兒所言將劍仍在了地上。
北宮珺原本萬念俱灰,她手中的金簪早已被黑衣人搜去,不過她卻在另一隻手縫處藏了一支銀針,這支銀針她是留給自己的。
當厲無咎出現那刻她隻覺猶如天神下凡,心裡暗暗發誓,若是大難不死,她願用三生回報厲無咎,絕對不離不棄。
當厲無咎將劍扔出時,北宮珺瞄了一眼旁邊那個手持長刀的黑衣人,然後又別有深意的看向厲無咎,“殿下先自保,不用管我!”說完這話,北宮珺低頭用了十二分的力氣死死咬住大個兒的虎口。
趁大個兒吃痛手臂微微松動之際,北宮珺扭轉身體,強忍著左胳膊處傳來的鑽心疼痛,將手裡的銀針一下刺進了大個兒的太陽穴。
大個兒猶如鐵塔般轟然倒地,而另一邊厲無咎赤手空拳已跟那人打在一處,那人手裡的長刀使的密不透風,厲無咎便是身手再好,沒有武器也是一時近身不得。
北宮珺來不及管自己那隻脫臼的手臂,用完好的那支手臂拾起長劍,叫一聲“殿下接住!”然後扔了過去。
厲無咎接過長劍後,不過三招之內就將那人殺了。此時,侍衛們也已趕來了。
厲無咎解下披風將衣衫襤褸的北宮珺緊緊裹住,北宮珺隻覺渾身酸軟,再沒了什麽男女大防的避諱,無力的靠在厲無咎身上,虛弱道:“我左胳膊脫臼了,你先給我接上。”
“會很疼,你忍一下!”厲無咎抓起北宮珺的左胳膊,試探著活動了幾圈,然後往上一推,只聽“喀嚓”一聲,伴隨著北宮珺失聲痛呼,脫臼的胳膊複位了。
厲無咎吩咐留下三人查探,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隨後便將北宮珺打橫抱起帶著其余侍衛離開了石房。
一路上,厲無咎緊緊的抱著北宮珺,直勒得她呼吸都費勁,“再抱這麽緊,我都要被你勒死了!”
厲無咎將頭埋在她心口處,心裡滿是劫後余生的後怕,“我好怕,好怕你會出事,謝天謝地只是虛驚一場,謝天謝地!”若不是此刻他懷裡抱著北宮珺,他真想就地跪下給天地跪拜磕頭。
北宮珺“撲哧”一聲笑出來,兩隻胳膊環抱住他脖頸,飛快的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吻,然後將頭埋在他頸窩處,再不敢抬頭。
厲無咎眼中笑意如夏日朝陽般璀璨,原本緊蹙的眉頭舒展。
回去的路上,兩人共騎一匹馬,北宮珺身上裹著披風,厲無咎一手圈住她,另一手握著韁繩控馬。馬兒緩緩而行,不像來時那麽拚命疾馳。
直到暮色四合時,兩人這才回到縣吏府。
等在縣吏府的雲曦和玲瓏一見北宮珺頭髮蓬亂,衣衫襤褸,俱是擔心不已,兩人忙前忙後,燒水的燒水,找衣服的找衣服。
這邊動靜又怎麽能瞞得過縣吏府的其他人呢,很快崔琳琅的丫鬟香露提了個食盒來到了北宮珺居住的客房,此時北宮珺剛沐浴完穿戴妥當,頭髮揩了個半乾,就那麽烏油油的披散在後背。
香露跟北宮珺行了禮,道:“我們小姐吩咐庖廚那邊做的杏仁餅和酥酪蛋卷,特特給北宮小姐留了一份,讓奴婢送來。”
“崔小姐有心了,替我多謝崔小姐好意!”
這一天過的實在太驚心動魄了,用熱水泡過澡後,北宮珺隻覺渾身困乏的很,更不耐煩跟人打交道。
見北宮珺懶得多言,香露便沒再多留告辭了。
離開北宮珺客房,香露徑直來到了崔琳琅閨房,崔琳琅此刻正在隔間外坐著喝茶,見香露回來,放下茶盞,問道:“那北宮珺可有什麽異常?”
“奴婢看著除了有些疲憊不見其他異常,沒見有什麽傷。”
“可有打聽到她發生了什麽事嗎?”
“奴婢沒跟北宮小姐的丫鬟說上話,怕問得緊了讓人生疑。”
“嗯,你做得對,想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事確實不急在一時,早晚有一天都會知道的!”
香露走後,北宮珺拖著沉重的軀體,剛想上床歇息歇息,就見雲曦和玲瓏提了兩個食盒進來,厲無咎緊隨其後也跟著進來了。
“就怕你沐浴過後會空著肚子睡覺,果然如此!”厲無咎說著拉起北宮珺的手去了隔間外。
雲曦和玲瓏擺好飯菜碗筷已經退出去了,偌大的隔間外只剩他們兩人。
北宮珺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看著倒清淡。
“你這空著肚子睡覺,不會又半夜做夢吃肘子吧?”厲無咎說著給她盛了一碗燕窩燉的雞湯,放在她面前。
北宮珺道:“崔小姐讓人送的點心來,對付著吃點是一樣的。”
北宮珺於飲食上總是這麽不上心,厲無咎道:“你又不愛吃甜點,再說夜裡吃甜點諸多不好,夜裡吃甜點還會腐蝕牙齒,等你三十歲以後滿口大黑牙,看你還怎麽開口說話。”
厲無咎這樣嘮嘮叨叨關心她的樣子跟前世夫君完全重疊,她目光溫柔的看著厲無咎,問道:“你的後背是否有一塊兒楓葉形的紅色胎記?”
“你怎麽知道?”厲無咎疑惑問道。
看來是真的了,北宮珺道:“是暖姐姐告訴我的。”
“你想看看嗎?”厲無咎促狹道。
要不要看呢?北宮珺臉色酡紅,就若醉酒了般,片刻鼓足勇氣道:“你敢脫我就敢看!”
厲無咎嘴角翹起,轉過身退下身上錦袍,露出緊實有力的後背。
在明亮的琉璃燈照耀下,只見厲無咎左邊蝴蝶骨處一塊紅色楓葉形胎記鮮豔異常,與記憶中看過無數次的胎記一模一樣,眼淚不知不覺落下。
若是此前還對厲無咎心裡存疑,此刻卻是證實了,厲無咎就是小六,就是她的夫君。
北宮珺拭掉眼淚,將衣服幫他穿好,笑道:“我看見了,紅色的楓葉形胎記,跟暖姐姐說的一樣。”
厲無咎整理好衣衫,轉過身,細細打量著北宮珺,問道:“你哭了?為什麽哭?”
北宮珺抬眼望向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光線太暗,是殿下看錯了。”
厲無咎與北宮珺視線交織纏綿,像彼此望進了對方靈魂深處般,互相覺得對方跟自己是那麽契合,好像經歷了幾世的夫妻般,兩人互為彼此,形同一人。
對方一個眼神,一個笑,而另一方便知其意。若是一個受傷,也如傷在另一個身上般,一樣的疼。這大概就像古人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等回到京都我就跟父皇母妃請旨娶你!”厲無咎目光癡纏。
北宮珺心內歎息一聲,“嗯,不管經歷多少困難,此生我都隻跟你在一起。”很爛俗的一句話,卻是北宮珺的肺腑之言。
用罷晚膳,兩人又坐著閑聊了半晌,厲秋暖身體已無大礙,厲無咎決定明天啟程。北宮珺跟他說了崔琳琅祖母重病,來信想見孫女一面,她便邀崔琳琅一起上路,在路上也好有個照顧的事。
厲無咎聽後道:“總覺得這崔小姐不單純,你以後跟她在一起的時候要多加防備。”
北宮珺好奇了,“崔小姐活潑愛笑,怎麽看也不像個心機深沉之人,你又是從哪裡看出她的不妥呢?”她看出崔琳琅對厲無咎很有好感,除此之外她真沒看出崔琳琅有什麽問題。
厲無咎無奈歎息一聲,道:“幸虧我這一生只打算娶你一個女人,若我要是娶個十個八個女人,只怕你被人吃了還對人家感激涕零呢!”
這話戳中她的隱痛,想起前世狼狽的逃亡,不得不說厲無咎看人精準。因此信了厲無咎的話,決定以後再跟崔琳琅相處時一定不能大意了。
見她老實聽話沒反駁,厲無咎又道:“你就沒覺得崔琳琅像一個人嗎?”
“像暖姐姐?”
厲秋暖心思單純又豪爽大氣,想想似乎也不像。
厲無咎搖搖頭,“你不覺得她跟你庶姐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