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將衣物包了便退了出去，抱著衣物一路回到了漿洗室。

  負責漿洗的還有五個丫鬟，不過此時天色已晚，她們五人早就去後罩房歇息了。

  果兒看看四下沒人，將北宮珺的衣物扒拉了一番，挑出了她剛換下的貼身小衣，小衣上依稀還殘留著北宮珺的體溫。

  果兒將小衣用一個包袱包了，放進了袖袋中。做好這一切吹熄了漿洗室的蠟燭，悄無聲息的坐在一個小馬扎上。

  夜越來越濃，子時梆子響過後，果兒躡手躡腳的出了漿洗室，避開巡夜的護院，朝著後花園走去。

  等到了後花園牆根下，聽得一聲貓叫後便將手裡的包袱拋了出去，側耳聽到外面那人接住了包袱。又等了片刻，從外面拋進來一個荷包，荷包正巧落在了乾草叢中，沒發出一絲動靜。

  果兒忙撿起荷包打開，將裡面的碎銀子倒出來，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兩。

  牆外那人身著黑衣，黑布罩面，隻留一雙黑漆漆，警惕的眸子東張西望。一路疾走如飛，不發出一絲聲響，甚至連附近的狗都沒驚動。

  來到譽王府，一個起跳便越過了高牆，避開巡邏的侍衛，向尚燭火通明的書房而去。

  看看四下無人，黑衣人先敲了兩下門，停頓片刻又敲了一下，隨後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厲無譽從黑衣人手裡接過包袱，便將門關上了。

  厲無咎抱著包袱如若珍寶般，打開了暗室的門走了進去。

  暗室中暖黃的燭火將室內照的昏黃曖昧，一張紫檀木月洞門架子床佔據了半個暗室，架子床前一張八仙桌上擺放了七八件女子的小衣，紅藍綠各色顏色都有，這些全都是北宮珺所穿的貼身小衣。

  厲無譽頗為珍重的把包袱打開，雙手將小衣覆在面上，貪婪的嗅著小衣上北宮珺殘留的氣息，想象著北宮珺就在他身邊······
  第二日，北宮珺如以往的時辰一樣早早起身，穿戴妥當後盥洗，之後帶了劍到後花園鍛煉身體。

  北宮珺舞劍意在強身健體，這套劍法還是雲曦在跟了她後教給她的，每日一大早舞劍活動開身體，隻覺得這一日身體都舒泰。

  正在練劍時，只聽前院似乎有什麽人在吵嚷，其中一個粗聲大氣的聲音喊著要去見小姐。

  北宮珺心下疑惑，提著劍趕到了前院，只見一個身量修長，細手細腳的婦人正跟一個粗胖的丫鬟吵得不可開交。

  北宮珺認出那婦人正是府裡管針線的沈氏，是府裡沈護院的婆娘。那粗胖的丫鬟則是漿洗室的葉兒，當初為了方便稱呼好記，北宮珺便給漿洗室的丫鬟取名為紅兒，果兒，綠兒，葉兒，花兒，朵兒，這六個人負責漿洗府裡所有人的衣物。

  葉兒人長得粗胖，連聲音也比旁人雄渾，還未走近，便聽她粗聲粗氣道：“你還說是我洗衣服勁兒太大將小姐的衣物扯碎了，一定是你這媳婦子給小姐做衣服時偷工減料了，用了不好的線！要不然好好的衣物哪兒有那麽容易就被洗壞的？”

  沈氏似乎被氣得不輕，“天地良心，我若是給小姐做衣物時偷工減料，以次充好，就讓我不得好死！”

  葉兒一臉憤怒的將一件小衣摔在了沈氏的臉上，道：“你自己扯一下看看，是不是用不了多少力氣就能扯碎！”

  沈氏接了那小衣放在眼前，突然她眸色一變，道：“這不是我做的，我的針線我自是最熟悉，這絕不是我的針線做出來的小衣！”

  葉兒怒不可遏，“你還狡辯，不是你做的難道是我做的？府裡就你自己負責給小姐做小衣，不是你是誰？”

  正在此時，果兒神色慌張的從後罩房走了出來，一眼看見北宮珺就在不遠處便又退了回去。

  正在爭執的二人一見北宮珺提劍而來，俱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北宮珺不禁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劍，有些赫然的將劍遞給了跟在她身後的玲瓏，讓她收起來。

  隨後兩人跑到北宮珺面前開始喊冤叫屈，北宮珺道：“管事的張婆子呢？你們怎麽不去找她解決這事？”  
  這時靈珠端了一盞熱茶給北宮珺送來，道：“張婆子昨夜沒在府上，說是她的孫子受了風寒，她兒媳婦又回了娘家，孫子沒人照看，她便跟靈玉請了假回家照看孫子去了。靈玉昨日忙的忘了和小姐說，我也把這事給忘了，所以就沒跟小姐說。”

  北宮珺道：“剛才你們的爭執我也聽了個大概，一個說沈氏做的針線偷工減料，導致葉兒不小心將衣物洗破了。一個又說不是自己針線做出來的小衣，你們二人各執一詞，我該信誰呢？”

  話落將沈氏手上的小衣接過來，細細端詳了片刻。小衣雖說日日穿在北宮珺身上，可她也不曾認真仔細看過啊！隻怪自己平時不注意這些細節，因此有問題後便也決斷不了。

  目光在二人焦急的面色上掃過，吩咐雲曦道：“你去將負責漿洗的所有丫鬟都叫來，經手過的人無非就是你們七人，若有問題只在你們七人中問，總會弄清楚的。”

  不多時，紅兒，果兒，花兒，朵兒，綠兒五個丫鬟都過來了。

  北宮珺一眼掃過去，只見大多數人都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只有果兒目光躲躲閃閃，盡量縮小身形往人堆後躲。

  北宮珺問葉兒，“今日漿洗的衣物可是昨晚才從我房裡拿出來的嗎？”

  葉兒點點頭，道：“正是昨晚間小姐換下來的衣物！”

  北宮珺對縮頭縮腦的果兒道：“衣物是昨夜你抱出來的，果兒你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果兒躲無可躲，隻得上前道：“昨晚奴婢只是將小姐的衣物送到了漿洗室，其他的並沒做什麽。”

  “昨晚你幾時回的後罩房？”北宮珺問道。

  “我，我······我將小姐的衣物送到了漿洗室後便回了倒後罩房。”果兒結結巴巴道，目光卻不經意間看了朵兒一眼。

  北宮珺便問朵兒道：“昨晚果兒幾時回的後罩房，你如實說來！”聲音威嚴，不容有私。

  朵兒膽怯的看了北宮珺一眼，囁囁嚅嚅道：“昨晚子時奴婢起夜，正看見果兒衣著整齊的回來，還問她怎麽這麽晚了還不歇息，她說是起夜了。”

  北宮珺沒耐心跟丫鬟們扯皮，吩咐雲曦玲瓏道：“你們去翻看一下果兒的床鋪，看能不能找到證據！”

  果兒一聽這話立時緊張起來，面色看起來慘白如紙。

  不多時前去搜索的雲曦和玲瓏便回來了，雲曦手裡拿了一個荷包，交給了北宮珺。

  北宮珺將荷包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荷包的碎銀子，北宮珺放在手裡掂了掂足有幾十兩之重。縣主府的丫鬟每月月錢五百錢到二兩銀子不等，北宮珺不願在銀錢上多做計較，因此只要是在縣主府當值的仆侍，月錢比旁的一般府邸高出許多。

  像漿洗室裡的丫鬟們一個月月錢就有七百錢，縣主府立府到現在不過兩月有余，果兒便是再省吃儉用也攢不下這幾十兩的銀子，便是把她賣了也不值。

  北宮珺提著荷包在果兒面前晃了晃，冷聲道：“是你自己老老實實招認，還是我將你送入衙門，讓衙門裡的人來審訊？”

  果兒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在北宮珺面前，“求小姐不要將奴婢送官，奴婢招，小姐問什麽奴婢都招！”

  “好，那你先說說這銀子是什麽來路？從頭到尾細細講明，莫要藏私，否則我絕不輕饒！”

  “這，這銀子是一個黑衣人給奴婢的。早在奴婢進府之前，一天夜裡一個黑衣人找到奴婢，讓奴婢將小姐貼身穿著的小衣偷出交給他，他承諾每次都給奴婢十兩銀子。

  因為他事先給了奴婢十兩銀子，又威脅奴婢若敢耍花招就要奴婢的命，所以奴婢每隔五六日就會偷了小姐的小衣，在子夜時從後花園扔出牆外，那人也遵守約定將十兩銀子從牆外扔給奴婢。

  每次，奴婢都會在事前出府讓人做顏色樣式差不多的小衣替換小姐穿過的。”

  “你可見過黑衣人長相？那黑衣人拿了小衣交給了何人？”

  聽北宮珺又問，果兒猛烈的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沒見過那黑衣人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將小衣帶去了哪裡。小姐，奴婢說的句句屬實，沒有一句瞎話，奴婢知道自己知道錯了，求小姐開恩繞過奴婢吧！”

  一旁的玲瓏此時已怒不可遏，喝道：“饒你？小姐若是輕饒了你，那以後豈不是人人都會像你一樣？”

  北宮珺知道果兒說的是實話，也知道就算嚴刑逼供也問不出什麽了，遂道：“照府裡定的規矩，打二十板子然後找個人牙子發賣了吧！”

  這時兩個婆子上前摁住了果兒，果兒掙扎著跟北宮珺求情，北宮珺冷下心腸不去理睬。將那裝有銀子的荷包遞給了雲曦，道：“這些銀子就充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