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雙仿若能感受到沈寒瀟內心的腹誹般,下一刻又笑著補充道,“不過屆時我月牙樓賣的糕點數量肯定不夠各位享用,各位若有興趣,可去古鏡試試,據說那古鏡還有很多新花樣呢。”
這下廳內眾客人是真的驚了。
他們顯然沒料到李雙會這麽“無私”,幾乎擺明了在給他們推薦古鏡酒樓,好像完全不怕古鏡跟他月牙樓競爭一樣。
然而下一刻樓內眾人就都達成了一個共識——看來古鏡的確是李雙手下的。
尤其是知道古鏡酒樓就是李雙手下新建的酒樓的知情人,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那這樣看來,古鏡酒樓和月牙樓也沒區別嘛,不就是換個地方換個名字,可真正的主人不還是李雙嘛。
眾人想通之後,陸陸續續便有人拱手對李雙道,“屆時古鏡開業,我等必定到場。”
“哈哈,還真期待那古鏡酒樓會是什麽樣子呢!”
“想來必定不差!”
眾人毫不猶豫地趁這個機會拍起李雙馬屁,個個都堅信了古鏡酒樓的主人就是李雙,因此李雙說據說古鏡會有新花樣,那就一定會有新花樣。
眾人中有人一時拍馬屁拍過了頭,“古鏡必定會是第二個月牙樓啊!”
周圍靜默片刻,忙繼續哄鬧著把這句話蓋過去。
李雙假裝沒聽見,笑眯眯地往回走,而後對上面色複雜的沈寒瀟。
沈寒瀟張了張口,又不知說什麽。
她其實從沒就沒想過要李雙給她宣傳酒樓到神魔地步,只要讓客人們都知道地址和酒樓名就好了,但她沒想到,李雙竟然幾乎毫無保留。
她知道,李雙這是故意讓客人們都誤會古鏡酒樓是月牙樓的分店,給她打了個基礎。
這樣一來,到時候無論如何,古鏡開業時的情況都不會差。
李雙沒等沈寒瀟說什麽。便悠悠道,“不必謝我,不過你要真的過意不去——”
沈寒瀟直覺沒好話,果然聽他接著道,“那古鏡開業後就賣我三分之二糕點好了。”
沈寒瀟:“……”想的美!
事情安排好後,沈寒瀟又去了古鏡酒樓監督進度,而後趁著沒人注意,翻牆進了張記酒樓。
沈寒瀟沒走進那廳裡去,她很自覺,不想留下腳印,待會兒還得麻煩那些人掩藏足跡。
她走到上回發現的洞口附近,這裡已經被雜草蓋住,沈寒瀟是試探著抓住那些雜草,果真碰到一處明顯比別處松軟的觸感,然後便將那雜草搬來了。
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地面,片刻後不得不感慨,他們這挖地洞填坑的手法太厲害了,地面上竟是一絲裂縫或是痕跡都沒有。
要不是沈寒瀟在那一晚就知道了實情,她幾乎要以為這個位置真的沒有一個能納得下七八個人的地洞。
她曲起手指,便要在這地板上敲一敲,腦中又想起那晚王進說的這下面住孕婦和孩子,到底沒好意思打擾人家。
好在她這兩日因為要備貨,隨身帶著紙筆,她眸光一亮,抽出紙來放在膝蓋上寫了一些字,大致表達讓邀請王進到時去她的古鏡工作,然後便掏出十兩銀子,說提前給人家一半月錢。
做完這些沈寒瀟便將東西仔細放好,重新拿過雜草蓋住。
王進果然白天都不在這酒樓裡,沈寒瀟待在這老半天,都沒見一個鬼影子出來。
因為牌匾做好了,公告也發出去了,沈寒瀟今天心情格外好,吃晚飯時還忍不住跟雲淮說到時候開業一定要來捧場。
雲淮今日看上去心情也不錯,雖然神色還是沒有太大變化,但他吃飯時時不時就要掃一眼被他特地擺上桌的一碟用了新形模具的糕點,好似看一眼就能獲得巨大的滿足。
然而第二日雲淮就不開心了,因為趙言又去找了沈寒瀟。
說來還是因為月牙樓糕點太過出名,所以當李雙一放出月牙樓糕點師不日將離開月牙樓去開新酒樓時,即便是特意不去關注月牙樓的趙言,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同自己的母親置氣冷戰,同時還在提防著那嬌縱任性的翁小姐去找沈寒瀟麻煩,乍一聽沈寒瀟要離開月牙樓的消息,趙言第一反應就是沈寒瀟是因為他、因為被他母親找了麻煩而選擇離開月牙樓。
她是被逼的。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趙言就怎麽也坐不住了。
但他又記著那天信誓旦旦地跟沈寒瀟保證再也不出現在她面前,再也不去月牙樓,他怎麽能短短時間內就反悔呢?
趙言糾結了整整一夜,吩咐了身邊最信任的人,想讓他代自己去跟沈寒瀟說一聲,讓她不用顧慮,他會處理好他母親同翁小姐的事,不必為了這些事而特地離開月牙樓。
他的人得令,還沒走出兩步,趙言又叫住了他,而後自暴自棄地決定要再去見沈寒瀟一次。
莫夫人攔住他,怒道,“你又要去找她?”
趙言淡淡道,“母親,不去找她,我於心不安。”
莫夫人望著兒子眼下淡淡的青色,張了張口,卻也沒能再說出阻撓的話。
那日她貿然去找那女人的事的確有欠考量,因為這事,她這一向樂觀開朗的兒子受了不小的打擊,她對比也不是沒有悔過。
莫夫人隻得歎口氣,提醒道,“要去就去吧。不過想必你也看的出來,人家對你沒那個意思,你也該死心了。”
趙言淡淡道,“早死心了。”
今日的月牙樓人數比之昨天隻增不減,趙言趕過去的時候,沈寒瀟正要出酒樓去古鏡。
趙言猝然對上沈寒瀟,一時還有些慌亂,手足無措道,
“沈姑娘,你、你去哪兒?”
沈寒瀟見了趙言也頗為意外,她還以為那天過後估計就不會再見到李雙了,她頓了頓,回道,
“我去古鏡。”
沈寒瀟的話讓趙言定了定神,他看著面前人白皙柔美的臉,輕聲道,“能同沈姑娘說兩句話麽?”
此時兩人就站在月牙樓門口附近,頗為顯眼,沈寒瀟本想領著趙言回去她站崗的那個角落,但一想到待會兒又要面臨小夥伴們的八卦拷問,隻好作罷,領著趙言走了幾步,到了一個沒什麽人的街道旁。
沈寒瀟差不多猜出趙言來意,主動開口道,“趙小公子有什麽事嗎?”
“……我,”趙言抿了抿唇,將來的一路上想好的話斟酌著一股腦說了出來,
“聽聞你要離開月牙樓了,我想,若你是因為我母親她們才離開月牙樓,那你完全不用顧慮,這次我一定會看住她們,不會再讓她們來找你麻煩的,所以……你不用離開。”
沈寒瀟聽著聽著,“噗嗤”一聲笑出來,趙言忙住了口,下意識的就誤解了她這一笑。
他羞得臉上泛起薄薄的紅色,咬了咬唇,道,“沈姑娘可是覺得我太看得起自己了?”
沈寒瀟聞言忙斂了笑意,道,“沒有沒有……”
一開始所有人都跟趙言一樣的想法,她怎麽會覺得趙言是太看得起自己呢。
她不過是看趙言劈裡啪啦一股腦說了這麽多,一時間忍不住笑出來。
她想,趙言其實也沒做錯什麽,那他何苦還這樣自責又悶悶不樂呢。
沈寒瀟對他笑了笑,道,“趙小公子不必自責,我早有自己開酒樓的打算,不過是早晚而已,並不是因為莫夫人她們。”
“真、真的嗎?”趙言抬眼看她,有些不相信。
“比真金還真。”沈寒瀟笑道。
趙言靜默片刻,垂眸露出個自嘲的笑容,道,“如此,倒是我想多了。打擾沈姑娘了,我這便走。”
誒,這怎麽又不高興了?
沈寒瀟有些困惑,但左右對趙言這人還是挺有好感的,見他失落地轉身要走,又叫住了他,“趙小公子。”
趙言很聽話地回過身來看她。
沈寒瀟一直覺得趙言就是個青春期少年,他說他喜歡她,但也許只是青春期作祟,亦或者是得不到才覺得好。
沈寒瀟始終認為自己應該沒什麽讓他看上的,想來也就是因為這張臉了,因為趙言好似剛見了她時就表現得對她很有好感。
沈寒瀟想了想,還是道,“趙小公子,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的。”
“……嗯。”趙言點頭。
沈寒瀟笑道:“過段時間古鏡酒樓就要開業了,趙小公子若有空,煩請來捧個場啊。”
“好。”趙言勾唇笑了笑,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他想,他應該不會去了。他怕往後再見她,仍是會喜歡她。
既無結果,不若不見。
冬刃跟著沈寒瀟去到古鏡酒樓後就去找了雲淮,顫巍巍地跟他稟告了趙言和沈寒瀟的談話內容。
他倆今天在街道旁說話,他可算能找著機會湊近一些聽個清楚了,意外的是,雲淮聽了卻沒像之前一樣不快,反而看上去還挺高興。
他道:“寒瀟同那趙公子說他會遇到更好的人,那便是徹底拒絕那趙公子了。”
冬刃看著自家主子止不住往上翹的嘴角,沒忍住作死地補充一句,“趙公子走前,夫人讓他在古鏡開業那天去捧場。”
“哢嚓”一聲,雲淮捏斷了手中細瘦的木柴。
於是雲淮成功被冬刃補刀,戳得心情很是鬱悶。
雲淮瞪了冬刃一眼,悶悶地轉移話題,“王進如何?”
冬刃補完刀就後悔了,暗罵自己嘴賤,聞言正了正神色,應道,
“回大人,王進此人過往經歷的確如他所言,也並非誰的勢力。”
雲淮“嗯”了一聲,難得多說了幾句,“那便看他會否去為寒瀟做事,此人倒是個可用之才。”
沈寒瀟今日又專等了個沒人的時候,翻進了張記酒樓。
令她意外的是,王進今日竟然在這。
沈寒瀟本還要走去那地洞上面看看她昨天放的東西有沒有被收走,經過大廳正門時眼角余光掃到一個人影,她瞬間偏頭看去,便見一個身穿普通布衣,長發高高束起,面容硬朗的年輕男子。
他現在門邊的陰影處,冷冷看著她,“你終於來了。”
這個聲音很耳熟。沈寒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聲音像誰,再一結合這地點,一時驚訝的睜圓了眼,
“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