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

  這一幕，充滿了諷刺。

  陳雪莉愈發覺得，她很感激當初季慎之阻止她陷入泥潭。

  否則，今天她不是韓繼楊這樣的人，就是外面那些人。

  她絕對不會懂什麽叫責任感，什麽叫奉獻精神，什麽叫天職。

  不，她甚至可能不懂得如何做一個“人”。

  林綻顏和徐雯雯都被嚇到了，兩個人動作一致地往後縮，末了忍不住看向韓繼楊。

  韓繼楊猛拍了一下機艙門，吼道：“不是跟你們說好了嗎？下去，照我說的做！”

  “你是騙我們的！”外面的人也使勁拍打機艙門，“你是想走後，就不管我們的死活了吧？韓繼楊，你下來！”

  韓繼楊忍無可忍地說：“你們現在去碼頭乘船離開，還來得及！一群蠢貨！”

  “怎麽可能來得及？”有人喊道，“警察一定會把我們攔下。”

  “對！韓繼楊，我們走不了，你也別想走！”一開始言聽計從的小弟，突然變成了一股最強的反抗力量，“要死，你得跟我們大家一起死！”

  “就是！”有人附和道，“憑什麽你一個人走？”

  “韓繼楊，”陳雪莉的聲音涼涼的，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他們這樣，我們是走不了的，你想辦法解決一下。”

  “走！”韓繼楊說，“不要管他們。”

  “……”

  陳雪莉一點都不意外，她好奇的是徐雯雯會有什麽反應。

  她靈機一動，遞給陳雪莉一個糖丸一樣的東西，說：“吃了吧，你的喉嚨會好受一點。”

  這種時候，陳雪莉顯然更加可信。

  徐雯雯忙忙吃了“糖丸”，喉嚨果然有緩解，而且很快就發現她可以說話了，忙忙說：
  “韓繼楊，你瘋了？他們會死的！”

  “雯雯，”韓繼楊說，“現在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所以，為了自己，韓繼楊是可以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眼裡的。

  只有他自己最重要。

  徐雯雯清楚地看到，如果她跟著韓繼楊走，獲取的只是有限的自由，受到的限制卻是無限的。

  她突然醒悟過來，說：“讓我下去！韓繼楊，你一個人走吧，我不走了。”她說完作勢就要下飛機。

  韓繼楊正在氣頭上，徐雯雯這個動作，無疑是火上澆油。

  他猛地撲過去，一把將徐雯雯按在座位上，惡狠狠地說：“別動！”

  “啊！”

  徐雯雯滿臉驚恐，像看一個陌生的魔鬼一樣看著韓繼楊。

  這樣的人，真的是回來救她的嗎？

  她怎麽覺得，他只會把她拖到更深的地獄？
  林綻顏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起了眉。

  這個韓繼楊，粗暴成這個樣子，真不是個人。

  韓繼楊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轉而威脅陳雪莉，“起飛，現在，馬上！否則，你也活不下去。”

  陳雪莉毫無反應，很冷靜地問：“你知道我現在起飛，外面那些人會怎麽樣？他們不僅僅是會死那麽簡單，死狀還會很慘。”

  “那也是他們自找的！”

  韓繼楊不為所動，把自己無情的本質暴露無遺。

  “我做不到。”陳雪莉松開手，絲毫沒有操作讓飛機起飛的意思，“韓繼楊，你必須讓他們先散開。你是人，他們也是人。你不把他們當人看，但是我不能像你一樣。”

  “你，”韓繼楊盯著陳雪莉，“是在拖延時間吧？”他的槍口對準了林綻顏，“我倒要看看，你是選擇林綻顏，還是選擇外面那些人？”

  陳雪莉承認，她這回有些緊張了。

  她的確是在拖延時間，但現在，她再不操作起飛，林綻顏就會受傷。

  只有季慎之出現，才能打破這個局面。

  季慎之就像聽到了陳雪莉的祈禱，帶著一隊特警出現了。

  “直升機外面的人聽著——”季慎之手上拿著一個擴音器，“你們讓開，韓繼楊跑不了。只要你們從現在開始配合警方的行動，你們也許不會被追責。”

  在手下的心目中，韓繼楊已經完全不可信了，他們選擇了警方，一個接一個下去了。

  “怎麽回事？”韓繼楊怎麽也想不明白，季慎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命令道，“起飛！陳莉，不要裝作沒有聽見我的話！”

  陳雪莉動手去操作，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嘭嘭”兩聲，飛機的儀器表瞬間暗了下去，只剩下監控顯示屏還亮著。

  唔，季慎之的槍法，果然快很準！

  “不是我不想飛起來。”陳雪莉攤手，“現在，是這架飛機根本飛不起來了。”

  韓繼楊拒絕承認這個事實，“不讓飛機飛起來，你信不信我殺了林綻顏？”

  “你殺我也沒用。”陳雪莉說，“不信你來看看。”

  韓繼楊一急之下，湊了上去。

  陳雪莉目光一沉，抓住這個時機，試圖劈手奪過韓繼楊手上的槍。

  只要沒了槍，這個局勢下的韓繼楊，就沒有威脅了。

  奪槍的同時，陳雪莉喊道：“顏顏，你們下去！”

  林綻顏本來就是韓繼楊的人質，現在徐雯雯也不想走了，她也會淪為人質。

  三個人質，韓繼楊相當於擁有三道保險。

  但如果林綻顏和徐雯雯走了，他的優勢就會被大大削弱。

  韓繼楊反應很快，一邊組織林綻顏和徐雯雯下飛機，一邊和陳雪莉纏鬥。

  他這才發現，陳雪莉很靈活，身手更是不一般。

  她的纖瘦、柔弱，都是騙人的。

  她受過十分專業的訓練！

  但是，如果她以為自己是他的對手，那就錯了。

  男女對峙，男人天生就佔據優勢。

  這個陳雪莉，今天死定了！
  “走啊！”陳雪莉自知體力方面不是韓繼楊的對手，她能堅持的時間不多了，發現後面的林綻顏和徐雯雯沒動，又喊道，“你們下去了，他就不敢殺我！”

  林綻顏倏地明白過來，不管不顧地拖著徐雯雯下去。

  韓繼楊本想阻止，但是陳雪莉用盡了全力和他搏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林綻顏和徐雯雯跳下去。

  過了不到半分鍾，陳雪莉就筋疲力盡了，而且沒能奪過韓繼楊手上的槍。

  但是，林綻顏和徐雯雯走了，她就是安全的。

  因為從現在開始，她是韓繼楊唯一的人質。

  韓繼楊不但不能殺了她，甚至不能讓她受太重的傷。

  她贏了！
  換句話來說，她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

  想到這裡，陳雪莉露出了一個笑容。

  韓繼楊知道陳雪莉在笑什麽，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笑容如此刺眼。

  他一把掐住陳雪莉的脖子，“你找死！”

  陳雪莉臉上的笑容甚至沒有變淡，說：“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

  “韓繼楊，”陳雪莉看了一眼外面，“你已經輸了。現在的問題只是在於，你什麽時候會放棄掙扎而已。”

  “……”

  韓繼楊加大手上的力道。

  他很想就這麽掐死陳雪莉。

  因為外面的一幕，是他最不想看見的——

  這架飛機——或者說他，已經被季慎之包圍了。

  而且，林綻顏和徐雯雯逃脫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奔向季慎之。

  機艙門打開那一刻，季慎之命人瞄準機艙內部，看見的卻是林綻顏和徐雯雯，他們正準備往下跳。

  “上去接一下！”

  季慎之收回槍，帶頭衝上去。

  宋子琛也沒有想到，林綻顏能脫身。

  他什麽都顧不上了，眼裡也只有林綻顏，跟著季慎之就往上衝。

  季慎之沒有阻攔宋子琛，只是讓人注意保護，不要讓韓繼楊偷襲。

  實際上，他知道他們不需要保護。

  他沒有猜錯的話，陳雪莉正在跟韓繼楊搏鬥。韓繼楊無暇他顧，林綻顏和徐雯雯才找得到機會逃離。

  現在有危險的，只有陳雪莉。

  季慎之邊跑邊聯系嚴凱：“嚴局，現在只有雪莉和韓繼楊在直升機上，馬上組織討論營救雪莉的方案，否則雪莉可能會被殺害。”

  林綻顏和徐雯雯一落到地上，就看見有人朝著他們跑過來了。

  林綻顏第一眼就看見了宋子琛和季慎之。

  她顧不上這一摔帶來的疼痛，爬起來往前跑。

  她知道陳雪莉正在和韓繼楊搏鬥，但她沒有回頭，而是用盡全力跑。

  這個機會，是陳雪莉豁出去換來的，她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有可能會毀了陳雪莉的付出。

  只有她安全了，才對得起陳雪莉。

  季慎之最快，宋子琛幾乎就跟在他後面一點，他們同時扶住了林綻顏。

  “雪莉！”林綻顏來不及哭，甚至來不及喘口氣，指了指後面的直升機，“雪莉還在上面！”

  “我們知道，交給我，你和子琛先回去。”季慎之把林綻顏交給宋子琛，“帶她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黑洞洞的槍口，從機艙內對準了外面。

  “小心！”

  季慎之示意他們的人散開，找隱蔽點。

  韓繼楊隨便開了一槍，喊道：“都別靠近！否則，我就殺了陳雪莉。”

  “殺了雪莉，你也活不下去。”季慎之說，“韓繼楊，你現在投降，還有一條活路可以走。”

  “不殺了陳雪莉，等著你們來把她救走，再給我一槍？我沒有那麽傻，只要你們敢過來，我就讓陳雪莉給我陪葬。”韓繼楊說，“你們不希望陳雪莉就這麽死掉吧？”

  “只要你保證雪莉沒事，”季慎之一邊和韓繼楊對話，一邊做手勢示意其他人後退，“你有什麽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

  “我已經被你們坑了一次了。”韓繼楊指的是陳雪莉不是普通的飛行員，反而身手不凡這件事，“你覺得我還會再次上當嗎？”

  季慎之沒有後退，他一邊靠近直升機，一邊把擴音器的聲音調低，營造出一種他也在後退的效果，“告訴我們，你想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