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聽完，十分平靜。

  他更關注的，當然是韓繼楊，還有韓繼楊那個異想天開的要求。

  什麽去國外服刑，長了腦子的人都能明白，韓繼楊一定已經在國外疏通了關系，他出國後不用多久，甚至只需要走個過場，就可以恢復自由身。

  接下來，他又可以為所欲為了。

  當然，他絕不敢再回國，也絕不敢再招惹葉嘉衍幾個人。

  他大費周章，只是想重獲自由。

  至於為他的自由提供了橋梁的莊雅妍，他多半不會再管。

  這兩個人……

  呵，某方面來說，他們是絕配。

  江漓漓遲遲沒有聽見葉嘉衍說什麽，於是問：“你是不是也覺得，莊雅妍已經過於極端了？”

  “是可笑。”葉嘉衍關了水，“一個人，越是沒有什麽可失去，越要審視自己、好好看清自己依然擁有的東西、好好珍惜這些東西。”

  “但是，莊雅妍不是這麽做的，她徹底豁出去了。哪怕她明知道，她做的這些事情沒有意義。”江漓漓接上葉嘉衍的話。

  “所以，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可笑的人。”葉嘉衍頓了頓，又說，“這跟她最初對自己的要求，完全背道而馳。”

  江漓漓知道莊雅妍對自己的期望——

  做一個冷靜、理智、溫和、友善的人。

  最初，她的確已經擁有了這些特質，但從她把江漓漓推下海那一刻起，這些美好的品質就從她身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魔鬼般的陰狠，最後是愚蠢和可笑。

  她是典型的一步錯，步步錯。

  有些錯誤可以彌補，但有些錯誤，邁出了第一步就沒有回頭路，錯到最後只能自食惡果。

  江漓漓很慶幸，當初醒來後她沒有衝動，更沒有偏執，而是步步為營，最終證實了莊雅妍的罪行。

  如果她也像莊雅妍這樣走極端……

  江漓漓就此打住，不敢再往下想了，信心滿滿地說：“我最後再讓莊雅妍看一次，她是怎麽慘敗的。”

  “這件事……”

  “你不用操心，交給我和季大哥，還有子琛。”江漓漓打斷葉嘉衍的話，“我們商量好了，這件事我們來處理。”

  葉嘉衍失笑，“所以，我派不上用場？”

  “我們是覺得，殺雞焉用宰牛刀？你應該全心全意處理公司的事情，這才是正事！”

  葉嘉衍很滿意這個答案，“好。”

  “……”江漓漓忍不住吐槽，“幼稚，還需要哄！”

  葉嘉衍乾脆將幼稚進行到底，說：“別人哄還不行。”他穿好衣服，回到房間躺下。

  他不再動來動去了，江漓漓也終於有機會好好看看他。

  看得出來，他很累，倦意鋪滿了他的臉。

  江漓漓撫摸著屏幕上葉嘉衍的臉，柔聲問：“今天一切還順利嗎？”

  “出了點小問題，不過最後解決了。”

  葉嘉衍說完，動了一下。

  在江漓漓這邊看來，葉嘉衍好像是把臉湊過來讓她摸。

  她滿意地笑了笑，說：“辛苦了。”

  葉嘉衍端詳著江漓漓，“你這個笑，讓我有些懷疑你的想法。”

  江漓漓解釋了一下她為什麽笑成這樣，葉嘉衍立馬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動作，她這次直接笑出聲來，“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我等你回來。”

  “嗯。”

  葉嘉衍看著江漓漓，目光沒有一刻移開。

  江漓漓不知道，屏幕的另一端，葉嘉衍的手也放在她的臉上。

  過了片刻，江漓漓突然想起今天最大的好消息，嗖地坐起來：“子琛告訴你沒有？！”

  葉嘉衍差點被江漓漓陡然提高的音調嚇到，說：“子琛今天還沒有聯系我。”

  這麽大的好消息，宋子琛竟然忘了跟葉嘉衍分享？
  “嗯……”江漓漓自言自語道，“子琛一定是顧不上。”

  “怎麽了？”葉嘉衍一時無法判斷消息的好壞，神色有些嚴峻。

  “顏顏懷孕了。”江漓漓的眸底布著一抹亮晶晶的喜悅，“子琛要升級當爸爸了。”

  葉嘉衍愣了好幾秒：“……什麽？”

  江漓漓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葉嘉衍終於可以確定自己聽見了什麽，下一秒，笑意在他臉上漫開來：“我有些意外，但我很替子琛高興。”

  他的意外，是因為半年前，宋子琛還貌似是一個堅定的不婚主，義者。

  這才幾個月過去，他就要當爸爸了。

  看著最好的朋友獲得幸福，誰會不高興呢？
  “我們都很高興！”江漓漓說，“不過，子琛是第一個當爸爸的，我也很意外。”

  “他會是一個好爸爸，這一點，我對他有信心。”葉嘉衍知道江漓漓最不放心的是什麽，又說，“他也會照顧好顏顏，你可以放心。”

  “我也這麽覺得。所以我現在對子琛，放心的很。”江漓漓把今天宋子琛做的事情說了一下，總結道，“子琛證明了，只要夠愛，就會很細心很體貼很周到。”

  葉嘉衍表示認同。

  “好了，我們來說一下我們的事。”江漓漓話鋒突然一轉，認真地看著葉嘉衍，“等你忙完這陣子，我們也來商量一下孩子的事情，好不好？”

  “……”葉嘉衍沒有馬上回應江漓漓。

  江漓漓有些失落地問：“你是……還沒有準備好嗎？”頓了頓，她又說，“我可以理解……”

  “不是。”葉嘉衍終於回過神，無奈地說，“傻瓜。”

  江漓漓：“？？？”

  “我只是很意外。”葉嘉衍說，“我以為你還不想。”

  江漓漓感覺自己又可以了，忙忙問：“你想嗎？”

  “當然想。”葉嘉衍的語氣又寵又無奈，“但是，這個過程中更辛苦的人是你，所以我完全尊重你的意願。”

  江漓漓捂著臉，“我現在有這個意願啊。”

  她這個樣子，很難讓人不心動。

  葉嘉衍的聲音明顯比剛才低了不少：“漓漓，我在外地，你這樣會讓我想馬上趕回去。”

  江漓漓被嚇到了，猛地抬起頭：“不用不用！我……我也沒有那麽迫切。”

  “那等我回去，我們再商量？”

  “嗯！”江漓漓已經開始期待了，但為了讓葉嘉衍保持冷靜，她硬生生終止了這個話題，轉而說，“你累了吧，要不要早點休息？”

  葉嘉衍閉上眼睛，“我們還可以聊聊。”

  江漓漓換了個話題，同時降低音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溫柔柔的，哄睡效果一流。

  一開始，葉嘉衍還能接上江漓漓的話，回應她一句。

  但是慢慢地，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回應江漓漓的字數越來越少，最後變成了簡單的“嗯”，然後沒有聲音了。

  或者說，只剩下呼吸的聲音。

  他睡著了，跟昨天江漓漓和他通電話的時候一樣。

  看著葉嘉衍熟睡的樣子，江漓漓終於明白昨天晚上他為什麽沒有掛電話了。

  這是身處兩地的他們產生聯結的一種方式。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甚至覺得葉嘉衍就在她身邊，和她在一起。

  如果掛了視頻，這種感覺就會消失，現實會無情地提醒她——葉嘉衍在另一座城市，在一個距離她幾千公裡的地方。

  她也不想掛斷視頻了。

  江漓漓把手機架在一旁，關燈閉上眼睛。

  四下昏黑，寂靜中，她聽見了葉嘉衍的呼吸聲。

  光是這樣，她都覺得十分滿足。

  所以說，愛情會讓人變得奇怪。

  江漓漓就這樣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陷入了熟睡。

  難以入眠的人，只有孤家寡人葉守炫。

  今天一個朋友生日，他硬是被拖了出來。

  不出所料，這個局又有張莉。

  小姑娘見到他，倒也大大方方的，好像上次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其他人也一樣。

  沒有人問葉守炫，他喜歡的姑娘是誰，為什麽他要搞得那麽神秘。更沒有人追問，他準備什麽時候讓朋友們一睹姑娘的芳容。

  這些明明是他們該好奇、該追問的，可是他們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就很奇怪了。

  但是，葉守炫太了解這幫人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朋友們，並沒有對撮合他和張莉這件事死心。他們不是不想起底他喜歡的姑娘，而是不想讓張莉傷心，所以絕口不提他有喜歡的人。

  張莉一點一點地挪到葉守炫身邊坐下，和他打了聲招呼：“守炫哥。”

  葉守炫笑了笑，舉了舉手上的酒杯。

  張莉直接喝了一口酒，說：“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嗯。”葉守炫點點頭，“是有一點。”

  張莉想了想才問：“是……因為她嗎？”

  “你猜對了。”葉守炫這才喝了一口酒。

  張莉垂下目光，但很快，她臉上又恢復了笑意，問道：“她叫什麽名字？你偷偷告訴我，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這怎麽需要偷偷？”葉守炫大大方方地說，“她叫陳雪莉。”

  陳雪莉。

  這個名字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輕輕擊了一下張莉的心。

  張莉反應也快，笑了一下：“還有一個字跟我一樣呢。”

  “嗯，很巧。”

  葉守炫說完，臉上終於有了笑意。

  他看起來，好像開心了那麽一點。

  理由很簡答——

  因為他簡單提了一下那個女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