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守炫叮囑了陳雪莉一句，他們就突然陷入沉默。

  不過，他們之間並不尷尬，因為很顯然，沉默是因為他們陷入了各自的思緒。

  尷尬的是江漓漓。

  過了許久，江漓漓覺得自己實在是尬不住了，開口道：“雪莉，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陳雪莉抬頭，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仿佛在問：“漓漓姐，我們這就演上了？”

  江漓漓點點頭，等於是告訴陳雪莉：“開始你的好戲吧！”

  “咳！”陳雪莉立馬進入狀態，“我……就不回了吧。我在這裡，挺好的。”

  “呃……”

  江漓漓正想著怎麽接陳雪莉的戲，就聽見葉守炫問：

  “這裡哪裡好？”

  葉守炫的語氣沒有質疑，沒有不滿，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情緒。

  他好像真的只是感到好奇，所以問一下陳雪莉。

  “哪裡都很好啊。”陳雪莉說，“你們也看到了，我在這裡被照顧得很好。”

  江漓漓還在想自己該怎麽發揮，葉守炫就已經開始發揮了：

  “你的意思是，這裡環境好，對你的恢復也好？”

  陳雪莉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人呢？”葉守炫問，“人也很好？”

  “當然了！”陳雪莉的語氣不能更肯定了，“不管是賀叔還是其他人，都對我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

  葉守炫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江漓漓從桌子底下踢了踢葉守炫，示意他再說幾句什麽。否則他這個樣子，一定會讓陳雪莉誤以為，不管陳雪莉回不回去，他都是無所謂的。

  葉守炫衝著江漓漓笑了笑，“嫂子，你也聽見了，她對這裡很滿意。”

  江漓漓：“……”

  陳雪莉心裡“咯噔”了一聲，但為了避免露餡，她不敢和江漓漓對視，只能低頭吃飯。

  見鬼了。

  她可能把自己演進去了。

  吃完飯，陳雪莉強裝鎮定地說：“我回宿舍休息一下，晚上的娛樂項目，也挺耗體力的。”

  “好。”江漓漓目送著陳雪莉離開，又狠狠地給了葉守炫一腳，“你剛才怎麽不說話了？”

  葉守炫反問了一句：“我要說什麽？”

  “你……”江漓漓快要生氣了，“你不希望雪莉回去嗎？”

  “但她覺得這裡很好。”葉守炫攤手，“我又不能左右她的感覺。”

  江漓漓倏地站起來，“守炫，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消極了？”

  “我哪裡消極了？”葉守炫指了指四周，提醒江漓漓，“嫂子，公司的新同事看著呢。”

  江漓漓不可能又坐下去，否則大家都看得出來，她這是要找葉守炫吵架的架勢。

  她也顧不上自己有沒有吃飽了，說：“我去找雪莉。”

  “哦。”葉守炫風輕雲淡地說，“我還沒吃完呢。”言下之意，他沒辦法一起去。

  江漓漓沒好氣地說：“我也沒打算叫你一起。”

  她離開食堂，直奔陳雪莉的宿舍。

  陳雪莉的確在休息，但她的腦子一直在思考——葉守炫對於她回不回去這件事，是不是根本無所謂？
  她覺得這裡好，他就不勸她回去了？
  什麽人啊！
  “雪莉？”江漓漓直接推開門進來了。

  “……漓漓姐，”陳雪莉茫茫然看著江漓漓，“我們是不是……演砸了？”

  “演技層面，肯定沒有砸。”江漓漓回憶了一下她們剛才的戲，“哪怕是顏顏來了，也不一定有我們演的自然。”

  “那我猜對了——我回不回去，葉守炫根本無所謂。”陳雪莉往後一靠，整個人砸在木沙發上，“我們白演了，我還有可能坑了自己。”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如果明天又跟著他們回去，那她算什麽？
  “我感覺不是這麽回事，守炫不一定是這麽想的。”江漓漓托著下巴沉吟了片刻，“但現在的問題是，我也搞不懂守炫的腦回路。”

  陳雪莉一臉苦悶，“漓漓姐，明天怎麽辦？還有，以後這種戲，我們還是少演吧，這種事也少乾。”

  “雪莉，你可是特種部隊的軍人，要相信自己。”江漓漓頓了頓，又說，“如果你猜中了，明天的事情交給我。”

  雖然演戲演砸了，但是陳雪莉並沒有砸掉自己對江漓漓的信任。

  她好奇地看著江漓漓，問道：“漓漓姐，你打算怎麽辦？”

  “我來演守炫的戲份，死纏爛打要你回去。”江漓漓豁出去了，“到時候，你稍微猶豫一下就答應啊，不要讓我哭著求你你才答應。”

  “……”

  這的確是個辦法。

  但是，怎麽總感覺有點搞笑？
  陳雪莉不說話，和江漓漓對視了一會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出來。

  天作孽猶可活。

  自作孽想想辦法，掙扎一下，好像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江漓漓離開陳雪莉的宿舍，回去的路上碰到葉守炫，特意跟葉守炫透露了一下：“我試著說服雪莉跟我們回去……”

  “效果怎麽樣？”葉守炫問。

  江漓漓一臉無奈地搖搖頭，“她對於回去的興趣，真的不大，更傾向於留下來。”

  “知道了。”葉守炫留下淡淡的三個字，末了朝著自己的單人間走去，徑直回了宿舍。

  “？？？”

  江漓漓滿臉都是問號。

  葉守炫這是什麽反應？難道陳雪莉真的猜對了？她明天是不是勢必要當一次演員？
  晚上的娛樂環節，陳雪莉來參加了，但葉守炫和她的互動很正常，沒有一點火花，更談不上曖昧了。

  因為葉守炫一直拿著手機聊天，說是在處理重要的事情。

  娛樂環節結束後，沒有吃到瓜的群眾們表示很失望。

  江漓漓不敢表示，最失望的人其實是她。

  所有吃瓜群眾的失望加起來，一定都沒有她失望，她甚至都想去打葉守炫一頓了。

  回到宿舍，江漓漓第一時間給葉嘉衍發消息，表示她慌了。

  葉嘉衍問清楚緣由後，說：“這難道不是一件小事？”

  “對雪莉而言，可不是小事。”江漓漓歎氣，“如果守炫對於她回不回去，是完全無所謂的態度，那麽她就真的不想回去了，因為沒有意義。”

  葉嘉衍表示不理解，“這是什麽邏輯？”

  “我知道你一定會想：雪莉回不回去，應該是根據她自己想不想決定。她不應該根據守炫的反應，來判斷她回去有沒有意義。”江漓漓很無奈地表示，“但是，陷入感情的女孩子是沒有這麽理智的，他們就是會根據對方的反應，來判斷自己的行為有沒有意義。”

  “這麽說的話，我倒是有一個解決辦法。”葉嘉衍說。

  江漓漓一向信賴葉嘉衍，他這麽一說，她就真的感覺自己看到了希望，忙忙問：“什麽辦法？”

  “明天你把自己當成守炫，把你期望的、守炫該有的表現演出來。”葉嘉衍一派輕松的口吻，“那麽結果是一樣的。”

  雖然江漓漓也是這麽想的，但她嚴重懷疑葉嘉衍給她出這個主意，其實另有什麽目的。

  她皺起眉，說：“你其實是想嘲諷我，為了套路別人，最終坑了自己，對吧？”

  葉嘉衍笑了，不置可否。

  江漓漓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混蛋，你果然是想嘲笑我！”

  “也不全是。”葉嘉衍還是那副口吻，“不這麽做，難道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哼，沒有了！”江漓漓很驕傲地表示，“還有，這個辦法我早就想到了，根本不需要你提示我。”

  “哦？”葉嘉衍誇了江漓漓一句，“葉太太，越來越聰明了。”

  “不跟你說了。”江漓漓根本不吃葉嘉衍這一套，“我要在心裡排練一下明天的戲。”

  一直到入睡前，江漓漓都在琢磨明天的戲要怎麽演，同時懊悔把自己坑慘了。

  她發誓，她以後“戲”不會這麽多了。

  另一邊，葉嘉衍看著手機，不自覺地微笑。

  他也很期待明天。

  唯一不期待明天的，只有陳雪莉。

  葉守炫無所謂的態度，她越想越覺得心塞。

  其實，她想過一個很浪漫的情節——

  葉守炫明天就會告訴她，她不回去的話，他也不走了，他想留下來陪著她。

  然而，理智告訴她，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葉守炫是葉氏的經理，他是帶著新員工來拓展的，他不可能拋下新員工留下來，否則他過去一年樹立起來的形象，會一朝之間崩塌。

  所以她最好不要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

  不，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對葉守炫有期待，這樣她就不必在深夜被失望淹沒了。

  自作自受！

  想到這裡，陳雪莉拉過被子蒙住頭，深深地縮在被窩裡面。

  也許是因為太悲觀、太難過了，她現在甚至希望這個夜晚永遠不要結束，明天再也不要到來了，這樣她就不必面對明天的失落。

  當然，這個願望，比她對葉守炫的期待還要不切實際。

  第二天的朝陽，違背了陳雪莉的願望如期升起。

  陳雪莉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點東西都沒有多想，幾乎是習慣性地直接起床了。

  這是她多年的軍綠生涯養成的好習慣。

  在這樣一個本該有著複雜感受、翻來覆去不願起床面對這一天的早晨，她真該感謝部隊的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