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當然不會被一個擠出來的笑容騙過去。

  他把江漓漓圈進懷裡，安撫她說：“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

  江漓漓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太奇怪了，我真的不記得我夢見了什麽。”

  她在努力讓氣氛輕松起來，葉嘉衍隻好配合，說：“也許你什麽都沒有夢見。”只是昨晚的事情給她留下了陰影，讓她在睡夢中也感到害怕。

  江漓漓已經猜到葉嘉衍的潛台詞了，搖搖頭否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嘉衍表示懷疑，“你確定不是？”

  “十分確定！”江漓漓煞有介事地說，“你想想啊，莊雅妍我都不怕，昨晚的情況那麽簡單，我就更不需要害怕啦！所以，我才不會睡著後還害怕……”

  葉嘉衍假裝被說服了，幫著江漓漓擦掉額頭上的汗，“你要起來，還是再睡一會兒？”

  江漓漓不答反問：“你是不是還要去一趟陸氏？”

  “嗯。”葉嘉衍看了看時間，“不過，我把時間推遲了兩個小時，九點半再出發。”

  “那我們再睡一會兒吧。”江漓漓說，“我跟你一起去。”

  經過了昨晚的事，不管江漓漓會不會後怕，葉嘉衍都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酒店了，說：“好。結束後，我們直接去機場回S市。”

  江漓漓忙忙閉上眼睛，“那我要抓緊時間再睡一覺，等一下還要起來收拾行李。”

  “睡吧。”葉嘉衍輕輕撫著江漓漓的背，像在哄一個困乏的嬰兒，“時間到了我再叫你。”

  也許是因為有葉嘉衍的陪伴，又或者是因為他的聲音太治愈，總之江漓漓很快就再次睡著了。

  她的臉上沒有驚慌，肢體也十分放松，看不出絲毫後怕的痕跡。

  葉嘉衍稍稍放下心，輕悄悄起床，整理好他們的行李，等到快要出發時才叫醒江漓漓。

  江漓漓根本來不及抱怨了，迅速洗漱完畢，簡單吃了個早餐就說：“可以走了。”

  服務員進來，接過兩個行李箱放到行李車上，末了說：“葉總，葉太太，我們幫您放到車上。車子會在酒店門口等待，你們慢慢來。”

  “好，謝謝。”等到服務員出去後，江漓漓轉頭看向葉嘉衍，“你看，這才是這家酒店的服務員該有的水準。韓繼楊那個水平，根本端不起服務員這碗飯。”

  “所以他的計劃沒有成功。”葉嘉衍牽起江漓漓的手，“走吧。”

  走出房間後，江漓漓還回頭看了一眼，目光有些複雜。

  葉嘉衍扳正江漓漓的腦袋，“沒什麽好看的。”

  江漓漓的臉上已經沒有驚慌或者恐懼了，只有一片坦然，說：
  “昨晚韓繼楊進了房間之後，我剛發現她有問題時，確實有點害怕。因為我不知道他會對我做什麽。但後來，他把我捂暈了，我到了車上才醒過來的。”

  “發現自己在車上，你更害怕了吧？”葉嘉衍問。

  “嗯！”雖然沒有否認，但是接下來，江漓漓的語氣變得松弛了，“但我們沒有在車上僵持太久，他就把我放下了。再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後來的事情，葉嘉衍不但知道，還很慶幸——江漓漓沒有受到傷害。

  不過，再後來的事情，江漓漓就不知道了。

  他告訴江漓漓：“其實，放下你不久之後，韓繼楊也棄車逃跑了。”

  江漓漓顯然沒有想到韓繼楊這個操作，“哈？”

  葉嘉衍把事情的始末說清楚，“我注意到韓繼楊半路停了一次車，推測他可能在那裡把你放下了、自己開車繼續往前走。但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我還是讓人繼續追蹤韓繼楊的車子。韓繼楊又開了四五十公裡，在一個沒有監控的地方下車跑了。”

  “所以追蹤韓繼楊的人，只是追蹤到了他的車？”江漓漓說，“有點可惜。”

  “我們遲早會追蹤到他這個人。”葉嘉衍為了讓江漓漓放心，沒有把他昨晚想到的另一層邏輯告訴她，只是強調，“而且現在，不止一撥人在追蹤他。”

  韓繼楊要挑戰的對手，除了葉嘉衍和季慎之，還有陸薄言。

  呵呵，這個韓繼楊……完全不知天高地厚！
  到了陸氏集團，江漓漓接到沈羨寧打來的電話：

  “漓漓，我和唐律在機場了，我們先回S市。”

  “好。”江漓漓說，“我們下午也回去了。”

  唐遇接過手機，“漓漓，明天休息一天吧，下周一再回律所上班。”

  “我沒事，我可以正常上班！”

  江漓漓以為唐遇是因為昨晚的事，特許她休息。

  但她不需要的！

  “我和羨寧也休息。”唐遇說，“這幾天太累了。”

  “……好。”江漓漓把剩下的話咽回去，“那我們周一見。”

  唐遇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沈羨寧。

  他想了一下，說：“我去打個電話。”

  “哦！”

  沈羨寧在VIP候機室的按摩沙發上躺平，享受著難得的空閑，完全沒有想唐遇為什麽要出去打電話，也絲毫不覺得唐遇這個舉止有些反常怪異。

  唐遇走到衛生間，確認沒有人之後，撥通韓繼楊的電話。

  韓繼楊沒有接。

  這就很奇怪了。

  韓繼楊明明說過，他會跟他保持聯系的。

  還是說，韓繼楊發現什麽貓膩了？

  唐遇正疑惑著，手機就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接通電話，果然是韓繼楊：

  “唐大律師，找我什麽事？”

  “昨晚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唐遇質問道，“你為什麽傷害漓漓？”

  “你現在才知道？”韓繼楊笑了笑，“不對吧，唐大律師，你昨晚就知道了吧？”

  “不要管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回答我的問題！”

  唐遇的語氣逐漸暴躁。

  當然，他是故意的。

  相較之下，韓繼楊就輕松多了，他的語氣裡有輕蔑，也有驕傲，但更多的是仇恨：“我就是想告訴季慎之，他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強大，他身邊的人會一個一個遭殃。”

  “你不該把歪主意打到漓漓身上。”唐遇說，“她跟你無冤無仇，跟你說的季慎之也只是朋友關系。”

  “她已經算是跟我結下怨了。”韓繼楊說著，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你接下來該不會是要向我提出，以後不許傷害江漓漓吧？”

  “還有那個張邁科。”唐遇說，“我知道你們一定有聯系，警告他不要打漓漓的主意。”

  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韓繼楊突然笑了，說：“我懂了，我懂了。”

  唐遇：“……”

  “唐遇啊唐遇，虧你還是個大律師呢，虧你們律師還以冷靜客觀著稱呢。”韓繼楊哈哈大笑道，“這麽看來，律師也難過美人關啊。你是因為喜歡江漓漓，才會改變主意答應跟我合作吧？”

  “……”唐遇還是不說話。

  “看在你的份上，我以後也許不會動江漓漓，但只是也許。”韓繼楊強調道，“不過，你好好跟我合作的話，葉嘉衍倒台了，江漓漓……就有可能會變成你的女人。”

  “你最好說到做到。”唐遇冷聲警告道。

  韓繼楊冷哼了一聲，掛斷電話。

  唐遇也籲了口氣，把手機放回大衣的口袋裡。

  他這才發現，他明明身處一個暖氣充足的空間，拿著手機的那隻手卻是僵硬冰冷的。

  他不是刑事辯護律師，極少跟韓繼楊這樣的不法分子打交道，更別提套路他們了。

  不過，這雖然是第一次，但好像還算成功。

  他給葉嘉衍發了條短信，說他讓韓繼楊誤會了他，也許韓繼楊會慢慢信任他。

  這樣以後韓繼楊再做什麽，說不定會找他配合，甚至是告訴他全部的計劃。他再把韓繼楊的計劃告訴葉嘉衍，他們就可以避免一些傷害和損失。

  發完消息，唐遇往回走。

  洗手間到VIP候機室很近，只不過需要拐個彎。

  唐遇一出來，就看見拐彎處閃過一片熟悉的衣角，再下一秒，他就什麽都看不見了，仿佛剛才看到的衣角只是他的幻覺。

  他回到候機室，看見沈羨寧依然躺在按摩沙發上，一臉享受的表情。

  他走過去，拿起一本雜志問：“你剛剛出去了？”

  “啊？”沈羨寧雙手環在胸前，一派悠悠閑閑的樣子，“沒有啊，我一直在這裡呢。”

  唐遇看了看沈羨寧的大衣衣角——跟他剛才看見的一模一樣。

  但是沈羨寧這個樣子，又實在不像出去過。

  或許是別人，又或許真的只是他看錯了。

  他沒再說什麽，攤開雜志看起來。

  沈羨寧聽著唐遇翻頁的聲音，過了很久，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一向活潑樂觀的目光，現在顯得黯然而且迷茫，就像一隻站在十字路口的動物，不知道前路在哪裡，也不知道該如何在分岔路口做出選擇。

  毫不誇張地說，他想哭！

  如果給他一台時光機，哪怕只有一次使用機會，他也會選擇回到十分鍾之前——他會安安分分躺在這個沙發上，一動不動地享受按摩，絕對不會跑出去。

  真的，他發誓，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是打死也不會往外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