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簡直直指要害。

  但是，孫董是個老油條了，他最清楚怎麽處理這種問題。

  那就是不要回答。

  “我態度反差很大？”孫董笑眯眯的反問，“為什麽這麽問？”

  “孫董，”記者隻好直說了，“聽說昨天晚上，你見了閔氏集團的閔承允啊？”

  葉嘉衍和閔承允的恩怨，已經是眾人皆知的了。

  葉氏再次陷入危機，最幸災樂禍的人，一定是閔承允。

  閔承允這個時候去見孫董，目的絕對不單純，而孫董也同意在公開場合和閔承允會面，這就更不簡單了。

  他們釋放出來的信號就是——閔承允要挖葉嘉衍的牆角，孫董也給了閔承允機會。

  如果他們達成合作意向，毫無疑問，本就搖搖欲墜的葉氏會雪上加霜。

  這件事，不是孫董裝傻就可以糊弄過去的。

  記者很期待，孫董會給出一個什麽樣的解釋。

  孫董不負眾望，展示了一下什麽叫真正的老油條。

  他笑了笑，目光掃過記者們：“你們只知道我和閔承允見面了，但你們忽略了一件事——我們最終不歡而散。”

  “孫董，”記者很醒目地接著問，“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怎麽會鬧得不歡而散？”

  “總而言之，我們聊的不愉快，可以說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吧。”孫董雖然沒有明說，但他這番話給人留足了想象空間，“最後就不歡而散了。”

  不愉快……

  話不投機……

  記者們瞬間想到了好幾種可能，或是閔承允表明了意圖，但被孫董拒絕了，又或是孫董見到閔承允之後，對他失去信心，還是更看好葉嘉衍。

  此外，還有很多種可能。

  哪怕記者們挑明了說出來，孫董也不會承認任何一種可能，但也不會否認。

  他就是要讓大家疑惑、猜測。

  “孫董，”記者接下來的角度更加刁鑽了，“你覺得可惜嗎？”

  孫董第一反應就是攤手：“沒有什麽可惜的。”頓了頓，他又說，“我甚至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記者追問：“孫董，怎麽說？”

  孫董又玩起了剛才的招數，露出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說：“不能再說了，不能再說了。”

  大家都懂了。

  孫董不但想告訴大家，他和閔承允見面之後鬧得很不愉快，還想說他借此看清了閔承允，不介意永遠失去和閔承允合作的機會。

  他是變著法子在告訴葉氏其他合作方：不要被閔承允迷惑了，要向他看齊。

  不管怎麽說，他是一家大集團的準繼承人，他做出的決定，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不會出錯。

  他已經驗證過了，閔承允不靠譜。

  葉氏的其他合作方，可以直接不理睬閔承允。

  葉嘉衍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孫董在記者面前表演。

  他知道，孫董這番表演既是給記者看的，也是給他和江漓漓看的。

  表演結束後，孫董可以少和他說很多話——比如和他道歉，比如向江漓漓表示歉意，比如替自己辯白。

  然後，他們直奔主題。

  葉嘉衍不得不佩服孫董的“巧思”。

  孫董畢竟是孫董，他已經主動來找葉嘉衍了，當然不能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更低。

  所以，他高調地在記者面前公開做出選擇，順便幫了葉嘉衍一把。

  葉嘉衍也不介意賣給孫董這個人情。

  又過了一會兒，他看孫董表演的差不多了，走出來說：“孫董，早。”

  孫董看見葉嘉衍，也是一臉驚喜：“葉總，早啊！”

  “辛苦你跑一趟。”葉嘉衍看向記者們，“各位以後還有大把機會采訪孫董，今天先讓我和孫董聊幾句？”

  記者們當然不會抗議，忙忙說：“沒問題沒問題。葉總，你太客氣了。”

  葉嘉衍就把客氣進行到底，看向孫董，做了個手勢：“孫董，請。”

  孫董也做了個“請”的手勢，和葉嘉衍一起進了葉氏。

  記者們已經有足夠的話題可以發揮了，現在缺的是照片，於是紛紛架起相機，鏡頭對準了葉嘉衍和孫董，拍下他們一起走進公司的畫面。

  “葉總早，孫董早！”

  葉嘉衍和孫董迎面碰上的公司職員，不斷地跟他們打招呼。

  孫董很滿意地點頭。

  葉氏這些職員的反應，至少說明葉嘉衍乃至整個葉氏，都很重視他這個合作方。

  葉嘉衍直接把孫董帶進他的辦公室，幾名高管早就在等著了，其中包括葉守恆。

  看見孫董進來，葉守恆禮貌地站起來，“孫董，早，請坐。”

  孫董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不用客氣，說：“你們也坐。”

  一行人坐下，孫董直奔主題，讓葉嘉衍和其他人不用擔心，說：“我是絕對看好葉氏未來的發展的！我相信眼前的困境對於葉氏而言，只是一個小小的起伏。”

  “孫董，我們原本也有這個信心。”葉守恆附和道，“你這麽一說，我們就更有信心了。”

  “我一是對你們葉總有信心，二是對你們有信心。”孫董試探性地問葉守恆，“你們也是這樣的吧？”

  “我們啊？”葉守恆笑著強調道，“我們是單純的對葉總有信心。”

  這個回答，值得深思。

  孫董深思一番，很輕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邊用大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邊戰術性喝水。

  他當然知道葉氏所有人都很相信葉嘉衍。

  但如果有人不服葉嘉衍的話，那個人一定是葉守恆。

  據他所知，葉守恆和葉晉康這對父子兵，一直想吞下整個葉氏。可惜老爺子全然不顧他們在公司的資歷，直接將公司交給剛剛畢業的葉嘉衍管理，他們只能屈居葉嘉衍之下。

  他們父子的內心，當然是不平衡的，之前也曾經試圖和葉嘉衍競爭，但終究不是葉嘉衍的對手。

  現在看來，葉守恆對於葉嘉衍，已經是服服帖帖、完全接受現實了，他甘願屈居於葉嘉衍之下。

  他從葉嘉衍那裡得到的教訓，一定不小，也不少。

  葉嘉衍這個人，果然不簡單。

  最後，孫董代表他們公司表態，承諾他們不但不會終止和葉氏的合作，還願意幫助葉氏度過這個難關，和葉氏一起創造更輝煌的未來。

  葉守恆鼓鼓掌，衷心地說：“孫董，太謝謝你了。錦上添花的人常有，但是像你這樣願意雪中送炭的，更值得被銘記。葉氏順利度過這次難關之後，一定不會忘了孫董。”

  孫董和葉守恆握了握手，“葉副總，這可是你說的啊。”

  葉守恆信誓旦旦地說：“是我說的！”

  就這樣，談話在一種十分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

  “葉副總，”葉嘉衍示意葉守恆，“麻煩你送送孫董吧。”

  葉守恆當然樂意，一直把孫董送到葉氏門口。

  “葉副總，留步。”孫董說，“希望我們以後有機會多多見面。”

  “一定有的。”葉守恆很肯定地說，“我也希望我們以後可以多多合作呢。”

  多多合作，這正是孫董想要的。

  孫董眉開眼笑，正要轉身離去，就看見一個年輕人從自己身邊走過去。

  年輕人瘦瘦高高的，看起來很貴氣，同時自帶一種高冷的氣質，應該是葉氏的管理層。

  但這個年輕人和其他管理層不同——別說跟他打聲招呼了，年輕人看都沒看他一眼。

  難道是沒有看見他？

  只有葉守恆知道，葉守炫就是這個性格——他當然看見孫董了，他只是不屑於理睬孫董。

  “葉副總，”孫董問，“剛剛那位是——？”

  “我們公司的一個經理。”葉守恆說，“估計是在想事情。最近公司每個人都很忙，走路都要想事情。”

  孫董沒有再問，上車離開了。

  葉守恆立刻變臉，折返回公司，追上葉守炫，怒問道：“你怎麽回事？”

  “我怎麽了？”葉守炫不答反問。

  “剛才那是孫董。”葉守恆一臉怒氣，“不管怎麽樣，你也應該跟他打個招呼。”

  “呵！”葉守炫冷笑了一聲，“葉守恆，現在一個老色胚，都可以讓你這麽緊張了嗎？”

  “你瞎說什麽？”葉守恆恨不得堵住葉守炫的嘴，“孫董是什麽人，你心裡沒數嗎？你得罪了孫董，要跟你一起買單的，可是我們公司所有人。”

  “放心吧。”葉守炫說，“你根本不需要操心這種問題。”

  “你……”葉守恆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葉守炫端詳了葉守恆一番，發現他是真的不懂。

  葉守恆不懂的，是葉嘉衍。

  孫董這樣的人，葉嘉衍根本就不可能長期跟他合作。

  這次合作結束後，孫董甚至不會有機會再次踏進葉氏。

  葉守恆這麽用心，可惜巴結錯了對象。

  葉守炫也懶得解釋了，徑自走進電梯，按下葉嘉衍的辦公室所在的樓層，這才看向葉守恆，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

  葉守恆想了想，還是想不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一個恍惚，忽略了正在關上的電梯門，只能錯過這班電梯。

  葉守炫樂得和葉守恆保持距離，獨享電梯。

  和葉守恆距離太近了，他擔心自己會變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