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從來不管江漓漓和什麽人來往。

  他給江漓漓的自由，包括了交友自由。

  這是第一次，他這麽直接地給江漓漓下禁令。

  江漓漓下意識地問：“葉守恆有問題？”

  葉嘉衍斜睨了江漓漓一眼，“看見他你就會不舒服——這還沒有問題？”

  “……”

  太有道理了！
  江漓漓完全被折服，無從反駁。

  “我揭穿葉守恆違規操作、私收回扣，影響到的不僅僅是葉守恆。”葉嘉衍說，“他舅舅和兩個表兄弟，一個被開除，一個被降職處理，一個引咎辭職。”

  事情遠遠超乎了江漓漓的想象，她愣了一下，“那件事，鬧得這麽大？”

  “所以，葉守恆不會就這樣算了。”葉嘉衍叮囑道，“不管什麽時候，只要看見他，你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備。”

  “我一定會的！”江漓漓用力地點點頭，一臉認真地說，“你也要小心！”

  “放心。”葉嘉衍的唇角掠過一抹笑，“他在我這裡吃過一次虧，以後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輕易不敢惹我。”

  “……”

  江漓漓突然意識到，她和葉嘉衍，就是弱者和強者的區別。

  面對敵人，她需要小心翼翼地提防；葉嘉衍就不一樣了，他清楚地知道敵人不敢輕易來犯。

  但是，這種底氣，是他付出了很多才換來的。

  她不知道葉嘉衍是怎麽證明葉守恆違規操作、私收回扣的，但那場仗，他一定打得很不輕松，贏得更是艱難。

  從時間上來看，應該就是他們結婚那段時間。

  突然，江漓漓的心好像被一把重錘狠狠擊中了，無盡的細微疼痛在她心裡蔓延開。

  很多她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現在都有了答案。

  她自稱從小喜歡葉嘉衍，卻深深地誤會了他。

  幸好，在她誤會葉嘉衍想害死她的那段時間裡，她的大腦還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她才沒有親手把他們的婚姻推向滅亡。

  葉嘉衍對上江漓漓沉重的目光，以為她是在擔心，笑了笑，說：“別怕。我送給葉守恆一個膽子，他現在也不敢對你做什麽。”

  “咦？”江漓漓發現了漏洞，“既然知道葉守恆不會輕易對我動手，你為什麽還不讓我單獨見他？”

  “……”葉嘉衍很罕見地遲疑了片刻，“他不是好人。”

  這個理由，已經不是能不能站得住腳的問題了。

  這一聽，就知道是臨時找的借口。

  江漓漓放棄了這個話題，確認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葉守恆的？是不是就在我們結婚的那段時間？”

  葉嘉衍“嗯”了聲。

  江漓漓早有心理準備，內心卻還是像被針扎了一下。

  難怪那段時間裡，葉嘉衍忙成那個樣子。

  他跟她領完證，就急匆匆去了公司。經常加班到很晚才回來。她一度覺得，他對她愛答不理。

  她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他只是太累了。

  “那個時候，你應該告訴我的。”江漓漓的語氣沒有責怪，反而透出了一絲絲自責，“雖然我幫不上什麽大忙，但是……我至少可以照顧好你。”

  葉嘉衍笑了笑，“我跟你結婚，不是為了讓你照顧我。”

  “……以後發生了這種事情，”江漓漓一臉認真地叮囑道，“你一定要告訴我。”

  “……”

  葉嘉衍沉吟了片刻，點頭答應了。

  他知道江漓漓在想什麽，不妨先答應下來。

  以後，如果真的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但他還是不想讓江漓漓跟他一起焦慮的話，可找的借口太多了，不愁搪塞不過去。

  沒錯，他們剛結婚那會兒，他不告訴江漓漓他正在經歷什麽，只是想讓她跟他一起擔憂焦慮。

  另一方面，是因為他不習慣跟別人描述自己的困境。

  當時，除了宋子琛，他並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不過現在，多了一個江漓漓。

  快到家的時候，江漓漓收到林綻顏發來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五官非常出色，但膚色呈現出常年經受日曬的小麥色，皮膚看起來也有些粗糙，穿著很普通的衣服。

  不過，不難看出來，這個人底子不差，稍微打扮一下，一定是個令人驚豔的美人。

  那麽問題來了——

  這是誰？
  林綻顏為什麽要給她看這個人？

  江漓漓還沒來得及發出自己的疑問，就收到林綻顏的消息，“小漓漓~認得出來這是我嗎？”

  江漓漓瞪大眼睛，把照片放大，盯著看了好久，終於敢相信——這的確是林綻顏。

  她這個妝化的……也太狠了。

  她原本的嬌豔、明媚、萬種風情統統被妝容遮蓋住了，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到家後，江漓漓並不急著下車，把手機遞到葉嘉衍面前，問：“老公，你認得出來這是誰嗎？”

  葉嘉衍瞥了一眼，確定不是江漓漓後，拔下車鑰匙說：“不認識。”

  江漓漓放心地回復林綻顏，“我和嘉衍都認不出來！”

  林綻顏發過來一個表情，說：“這是我今天晚上要挑戰的角色。”

  江漓漓這才想起來，林綻顏今晚錄製《演員》第二期。

  所以她是出於角色需要，才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江漓漓發過去一個驚歎的表情，表示佩服林綻顏的犧牲。

  不過，錄節目的話，宋子琛是不是也在現場？
  江漓漓直接問：“顏顏，你見到子琛了嗎？覺得他狀態怎麽樣？”

  “見到了。”林綻顏回復道，“放心，他狀態很好。”

  林綻顏沒有撒謊。

  宋子琛狀態有多好，她昨晚就深有體會了，可惜她不能詳細地跟江漓漓描述……

  天真的江漓漓小心翼翼地確認道：“真的？”

  “真的啦！”林綻顏頓了頓，又說，“他不需要我們為他擔心。”

  江漓漓沒記錯的話，葉嘉衍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說，宋子琛是一個成熟而且有閱歷的人，他知道該怎麽妥善地處理生活中遇到的事。

  江漓漓不再多想，一邊和葉嘉衍分享了宋子琛狀態還不錯這個好消息，一邊挽著他的手跟他一起回家。

  葉嘉衍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些複雜。

  她不解地歪了歪腦袋，“怎麽了？”

  葉嘉衍揉了揉江漓漓的腦袋，“沒什麽。”他只是覺得江漓漓太好騙了。

  而且，他不知道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張姨看見倆人回來，松了口氣，說：“你們再不回來，我就要給你們打電話了。”

  “我們去看爺爺了！”江漓漓笑著說。

  張姨覺得奇怪，“那你們怎麽不陪老爺子吃了晚飯再回來。”

  “……”江漓漓找了個借口，“爺爺家裡有客人！”

  “這樣啊。”張姨不疑有他，指了指餐廳，“不礙事，反正我也給你們準備好晚飯了。你們吃，我先回去。看天氣預報，晚點會下雪呢。”

  “真的？”

  江漓漓的聲音裡滿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真的真的。”張姨知道江漓漓喜歡下雪天，邊換鞋邊說，“晚上注意保暖，不要明天起來著涼了。”

  “知道了。”江漓漓恨不得上去抱一下張姨，“張姨再見！”

  張姨笑呵呵的走了，葉嘉衍和江漓漓剛在餐廳坐下，天空就飄下了雪花。

  雪下得很大，在燈光下，像一粒粒白色的碎屑。

  江漓漓連張姨親手準備的晚餐都忽略了，失神地看著飄落的雪花。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好像只要一下雪，連時間都會慢下來。

  雪越下越大，江漓漓和葉嘉衍吃完飯的時候，外面竟然已經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江漓漓很少這麽興奮，拉著葉嘉衍的手，“我們出去吧？”

  葉嘉衍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來，沒有聲音，但屏幕顯示著一個M國號碼給他來電。

  他像壓根沒有注意到那樣忽略了手機，指了指樓上，“你上去加件衣服。”

  “我上去換一件厚點的外套！”

  江漓漓幾乎是蹦上樓的，葉嘉衍這才拿起手機，徑直走向外面。

  江漓漓換好衣服下樓，發現葉嘉衍已經不在屋內了，往外走，一出去就看見他站在門廊下，正仰頭看著飄落的雪花。

  她悄悄出現在他身邊，問道：“下雪天是不是比你想象中更美？”

  “S市很少下雪。”葉嘉衍說，“我也從來沒有好好感受過S市的下雪天。”

  江漓漓拉起葉嘉衍的手，有一粒雪花落到了她的睫毛上。

  她一副豪情萬丈的樣子，說：“今天就讓我帶你好好感受一下！”

  葉嘉衍看著她，唇角掠過一抹笑意，“閉一下眼睛。”

  “幹嘛？”

  江漓漓雖然有疑問，但還是乖乖閉上眼。

  那一粒雪花，在她的睫毛上化開了，葉嘉衍替她拭去留下的水印，拉著她的手走下去，說：“現在你可以帶我感受了。”

  雪越下越大，江漓漓扣上羽絨外套的帽子，看著葉嘉衍，說：“首先，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

  葉嘉衍似乎努力了一番，最終說：“做不到。”

  “你再試一下！”江漓漓給了葉嘉衍一個鼓勵的眼神，“什麽都不要想！”

  “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