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雨不知道，一切的一切，江漓漓心裡都有數。

  江漓漓倒是知道了，周揚聲中午的反饋，一點誇張的成分都沒有。

  沈佳雨不光是被打擊到了，或許三觀都受到了挑戰。

  這樣的反應，說明沈佳雨值得一“救”。

  “沈律師，我理解大家都有一些不方便說的突發狀況。”江漓漓很平靜，但不失領導氣場，“不過，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如果你控制不了，至少應該跟部門同事說一聲，免得耽誤工作。”

  “我知道。”沈佳雨垂著眸，“如果今天下午有會議，或者比較緊急的工作，我一定會聯系同事。”

  江漓漓點點頭，“在國外那幾年的工作經驗，還算是沒有白費。”她臉上帶著笑，說出來的話卻直直刺入沈佳雨的心臟。

  沈佳雨看了江漓漓一眼，沒有反駁，又垂下眼睛，“江律師，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耽誤的工作，我會加班處理完。”

  “……”

  江漓漓意外了好一會兒，才打開電腦。

  沈佳雨肯定聽懂她的話了，居然沒什麽反應？
  這不符合沈佳雨一貫的作風啊。

  這些天，雖然工作上，沈佳雨絕對聽從她的安排，但其他方面，沈佳雨對她是大寫的不服氣，少不了質疑和挑釁。

  看來，她是真的被救命恩人傷到了。

  下班後，江漓漓交代周揚聲，一定要盯緊沈佳雨，她怕沈佳雨會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

  “不會吧？”周揚聲說，“她好歹是讀法的！”

  “我不是怕她來傷害我。”江漓漓說，“我是怕她因為莊雅妍的欺騙，想不開傷害自己，繼而傷害到公司的利益。”

  “……行吧！”周揚聲頓了頓，強調道，“要是沒有後半句……江律師，我就要勸你格局不要那麽大了。”

  “你是想說我聖母心，多管閑事吧？”

  “我現在知道你不是了。”

  這個對話再進行下去，就怪怪的了。

  江漓漓擺擺手，結束這個話題，轉而說：“我覺得沈佳雨有可能會再去探訪莊雅妍。”

  “她這次去，最好是能看清莊雅妍的真面目。”周揚聲歎氣，“反正這個打擊，她遲早都要承受。”

  “我同意。”江漓漓翻找了一下包包，突然皺起眉，“我忘了一樣東西，得回趟辦公室，你跟葉總說去車上等我。”

  “OK！”

  周揚聲進了總裁辦公室，江漓漓則是下樓了。

  法務部同事早走光了，只有沈佳雨還在辦公室，不過她不是在加班。

  她坐在工位上，視線越過顯示屏頂端，看向江漓漓的辦公室，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漓漓推開她辦公室的門，沈佳雨嚇得彈起來，“江律師！”她差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沈律師，你……”江漓漓歉然道，“我嚇到你了？”

  沈佳雨沒想到江漓漓會回來，也壓根沒有注意到江漓漓進來，確實被嚇到了。

  但是，江漓漓進的是自己的辦公室，她怎麽解釋自己會被嚇到？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哦，沒有。”沈佳雨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江律師，你怎麽回來了？”

  “我忘了拿東西。”

  江漓漓再次出來的時候，沒有鎖門。

  她進來就注意到了，沈佳雨盯著她的辦公室，多半是想再潛進去一次。

  既然這樣，她成全沈佳雨。

  她越乾淨，莊雅妍露出青面獠牙的時候，沈佳雨越容易把對她們的認知矯正過來。

  沈佳雨也注意到了，江漓漓沒有鎖辦公室的門。

  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她啊！

  沒錯，沈佳雨一點不懷疑江漓漓是故意的。

  江漓漓的辦公室，本來也不是天天鎖門。

  再說，她想不出江漓漓故意不鎖門的理由，江漓漓又不知道她想進去！

  沈佳雨故意拖拉，硬生生拖到七點多才做完所有事情，然後她潛入了江漓漓的辦公室。

  從案件卷宗上看，遊輪上發生的一切，既詭異又合理。

  雖說是江漓漓設好了圈套，請莊雅妍入甕，但如果莊雅妍不想殺她，就不會中了江漓漓的圈套。

  怎麽看，江漓漓都是受害者。

  只是，沈佳雨依然不願意相信，當年在異國昏暗的街頭，她被兩個高大強壯的男人圍著，並不比她強壯、卻依然願意站出來，甚至冒險幫她報了警的莊雅妍，會想殺了另一個女孩。

  她的天使，是別人的惡魔。

  現在，她想證明遊輪上的一切是陰謀，或者江漓漓並不乾淨，不是完美受害者。

  這兩個可能，隨便證明哪一個，哪怕是後者她也可以接受。

  她想告訴自己，莊雅妍是受了刺激，或者是江漓漓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她才會想殺了江漓漓。

  然而，第二次潛入江漓漓的辦公室，她依然一無所獲。

  出來的時候，沈佳雨渾身是汗。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搜索新聞。

  莊雅妍和江漓漓的恩怨，被爆出來的時候鬧得沸沸揚揚，網上有各種各樣的新聞，還有各種各樣的細節。

  看了無數篇新聞稿，沈佳雨發現，除了沒說到一些關鍵證據是怎麽發現的，網絡新聞的細節拚湊起來，跟案件卷宗上記錄的幾乎一模一樣。

  搜索整理到將近凌晨，得到的就是這個結果。

  她怎麽拿出證據，怎麽在葉嘉衍和江漓漓的婚禮上，揭露他們的惡行？

  等等！

  這個主意，是莊雅妍給她出的。

  一個黑暗而又可怕的可能性，浮上沈佳雨的腦海——莊雅妍只是在利用她，她成了恩人手上的一顆棋子。

  “叩叩！”

  敲門聲突然響起，公司安保部門的人隨後進來，“沈律師，你怎麽還在加班？”

  “我……”

  沈佳雨臉色蒼白，渾身都是汗。

  她不是被保安嚇的，是被莊雅妍嚇的。

  “沈律師，你不舒服嗎？”保安忙忙掏出手機，“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不要不要……”沈佳雨拿過包包站起來，“我沒事，就是加班太累了，我現在回去。”

  “那……幫你叫輛車？”

  “好啊，謝謝。”

  “……”

  沈佳雨走向電梯，聽見保安在用對講機，讓一樓的同事幫她叫一輛出租車。

  她聽見了，但她滿腦子都是莊雅妍的事情，連謝謝都忘了說。

  人，她最熟悉的生物。

  但此刻，她覺得人很陌生，她一點都不了解人類。

  她甚至分不清好人和壞人。

  這個夜晚，有人甜蜜地安眠，也有人輾轉難眠，沈佳雨就屬於後者。

  第二天，江漓漓一來公司，先看了打卡記錄。

  明明沒有那麽多工作，沈佳雨卻將近十二點才下班。

  看來，她逐漸接近真相了，世界觀正在崩塌中。

  “哇！這個沈律師！”部門同事驚呆了，“不是國外回來的嗎？怎麽帶頭內卷啊！”

  “江律師，說說她。”另一個同事說，“不帶這樣的，我們害怕啊。”

  “別怕，我們一定是S市最快樂的法務部門。”江漓漓說，“拒絕內卷，從我做起。沈律師來了，我就說她，以後不許這麽加班。”

  “可以說了！”同事神接話，“沈律師來了。”

  江漓漓回過神時，沈佳雨已經來到她跟前了，好像是專門趕來聽她訓話的。

  她還沒開口，沈佳雨就說：“江律師，我要請假。”

  江漓漓已經猜到請假事由了，還是問：“沈律師，你有什麽事嗎？你昨晚……”

  “很急的事。”沈佳雨說，“我今天需要請一天假。”

  “還是不方便說？”江漓漓故意問。

  沈佳雨避開江漓漓的目光，點點頭，“抱歉，現在確實不方便，以後……方便了我再告訴你。”

  “那好吧。”江漓漓說，“你去忙你的吧，把事情處理好再回來工作。”

  “謝謝江律師。”

  沈佳雨深深地看了江漓漓一眼，轉身走了。

  整個法務部一片死寂。

  一切都很突然，又很詭異。

  有人說出了最詭異的地方：“你們有沒有覺得，沈律師剛才很愧疚，好像她很對不起江律師的樣子？”

  “而且是隻對不起江律師。”另一個同事強調道，“對我們是無所謂的。”

  大家越品越覺得詭異。

  按照沈佳雨和江漓漓的關系，沈佳雨請假就請假，加那麽多戲幹什麽？還是愧疚這種不可能的戲碼！

  “江律師，”同事提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我會降妖除魔！”

  江漓漓露出一個十分自信的表情，同事們一個兩個愣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幽默，他們有點消化不了。

  “你們……”江漓漓一臉失望地搖搖頭，“你們這樣，我們很難成為S市最快樂的法務部門。”

  “哈哈……”不知道是誰帶頭乾笑了兩聲，還督促同事，“朋友們，你們倒是笑啊！你們不笑我很尷尬的。”

  “哈哈哈……”

  法務部爆發出一陣乾笑聲，聽了的人都很疑惑——

  法務部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嗎？

  “我的媽！”

  江漓漓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位同事倒是不尷尬了。

  現在尷尬全都來到了她這兒！

  她還是回辦公室躲起來吧。

  不然，她可能會成為第一個尷尬死的部門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