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守炫的防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飾。

  葉守恆立馬猜到，葉守炫也許是知道了什麽。

  越是這樣，他越不能輕舉妄動。

  他要先看看，葉守炫想幹什麽。

  “守炫，”葉晉康打破沉默，“你怎麽知道我要來醫院？”

  葉守恆也看著葉守炫。

  很顯然，他也很好奇。

  “當然是大哥告訴我的。”葉守炫要笑不笑地看著葉守恆，“你身體不舒服，沒理由讓大哥一個人操心，是不是？”

  葉晉康已經從兄弟兩人詭異的氛圍中感覺出來，葉守炫是通過其他渠道知道這件事的。

  他沒有拆穿，還假裝相信了，說：“不管怎麽樣，你能來，我就很高興。”

  “爸，到了。”

  葉守恆話音剛落，電梯門就打開。

  “嗯，走吧。”

  葉晉康走在前面，葉守恆趁著這個機會，給了葉守炫一個警告的眼神，讓葉守炫不要輕舉妄動。

  葉守炫無視了葉守恆，徑直跟上葉晉康的腳步。

  醫生看見葉守炫，有些意外，甚至是不知所措。

  葉守炫瞬間明白了，葉晉康很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葉守恆和醫生聯手瞞著他。

  他的出現，不在醫生和葉守恆的計劃之內，所以醫生慌了。

  葉守恆也不確定，葉守炫到底知道多少，悄悄示意醫生看手機。

  “不要管他，按原計劃執行。”

  醫生看完葉守恆的消息，點了點頭。

  葉守炫雖然不知道葉守恆和醫生的計劃，但是通過接下來的事情，他明白了一切。

  醫生先是詢問了葉晉康的感覺，叮囑他按時服藥，又開了幾項檢查，最後叮囑道：“葉董，一定要按時服藥，保持樂觀的心情。這個病，它終究會好轉的，這段時間裡，你開心也是過，不開心也是過，對不對？”

  葉晉康似乎真的被說服了，連連點頭，“說的很有道理，我記住了。”

  “檢查要空腹，你明天再來一趟。”醫生說，“那我們明天見。”

  “醫生，我有一個問題。”葉守炫突然出聲，所有人都齊齊錯愕地看向他。

  醫生有些疑惑地問：“這位是？”

  “我小兒子。”葉晉康說，“聽說我不舒服，跟著一起過來了。”

  “小葉先生，你好。”醫生笑了笑，“有什麽問題，你盡管問。”

  “這個病，按時服藥，保持樂觀的心情，就能好轉？”葉守炫似乎是在關心葉晉康，也像極了是在找茬，“醫生，你確定嗎？”

  醫生看了葉守恆一眼，希望能得到什麽暗示，對上的卻是一個警告的眼神。

  醫生倒不是沒主意，而是拿不準，這位小兒子知不知道葉晉康真實的情況。

  “小葉先生，”醫生沒有正面回答葉守炫的問題，“你是在質疑我的治療方案？”

  “我只是有疑問。”葉守炫的語氣愈發犀利了，“醫生，你為什麽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醫生被噎得無言以對。

  “守炫！”葉守恆及時出來替醫生解圍，“你這是在幹什麽？這是對待醫生的態度嗎？”

  葉晉康也擺了擺手，“守炫，不要為難醫生。你哥跟醫生溝通得很好。你不相信醫生，也該相信你哥。”

  葉守炫沉吟了兩秒，笑了笑，“也是。”

  他當然不是被說服了。

  他從不覺得葉守恆是他的兄長，所以光是這一點，葉晉康就不能說服他。

  之所以妥協，是因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鬧得太難看，還有就是……他不想讓葉晉康在這種情況下，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葉晉康從來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在感情方面，他甚至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

  但現在，他生病了，只是一個時日無多的老人。

  他“報復”葉晉康的方式，只剩下一種——好好活著，生活得好好的，讓自己幸福。

  除此之外的一切“報復”手段，都沒有意義了，他不必再做。

  所以，他沒有必要讓葉晉康難堪。

  “我們走吧。”葉晉康轉而看向醫生，“醫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會，我理解患者家屬的心情。”醫生深深看了葉守炫一眼，“葉董，你們慢走。”

  他們走出門診部的時候，已經六點多了。

  到了停車場，葉晉康停下腳步，突然問：“守炫，你是不是……”

  “爸，我們先回去吧。”葉守恆又一次打斷葉晉康的話，“不早了，您還沒吃飯呢。”

  葉晉康是想問，葉守炫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他說。

  他沒有理會葉守恆，直勾勾看著葉守炫，示意這是葉守炫最後的機會。

  葉守炫卻只是笑了笑，“我也還有事，你們走吧，再見。”

  “……好。”葉晉康示意葉守恆，“走吧。”

  葉守炫沒有急著上車，站在原地目送葉晉康。

  葉晉康發現了，但沒有回頭，上車之後才說：“守炫今天……好像怪怪的？”

  “他一直怪怪的。”葉守恆嘲諷道，“他哪天正常了，才是真的奇怪。”

  “守恆，”葉晉康突然說，“不管怎麽說，在血緣上，你們是兄弟。”

  “爸，我一直把他當弟弟，是他不把我當大哥。”葉守恆把一切撇了個乾乾淨淨，“親情這種事，又不是我單方面努力就可以的。”

  葉晉康看起來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只是輕歎了一聲，說：“算了，哪怕是兄弟，也要看兩人之間的氣場合不合。”

  “呵！”葉守恆嘲諷道，“我看他跟葉嘉衍更合。”

  葉晉康不置一詞。

  他很想說，但是葉嘉衍不是跟每個人都合。

  葉守炫得到了葉嘉衍的認可，就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換言之，葉守恆雖然是大哥，但或許……他應該跟葉守炫這個弟弟學習。

  不過，葉守恆一直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他斷定，就算他說了葉守恆也不會聽，不如不說。

  但有一點，葉晉康記住了——

  葉守炫今天很不對勁。

  所以，一定有什麽奇怪的事情。

  另一邊，葉守炫也上了自己的車，直奔陳雪莉家。

  陳雪莉廚藝不精，沒有下廚，只是煮了一鍋餛飩，想對付過去。

  但是，她沒有什麽胃口。

  也許是因為想到一會兒要見葉守炫的朋友，或者是因為不知道葉守炫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兩者都讓她有些緊張。

  她再收到葉守炫的消息時，他說自己到樓下了。

  “你上來吃點東西？”陳雪莉說，“我給你留了一份。”

  “上來了。”

  光是看著這三個字，笑容就已經在陳雪莉臉上綻開了。

  門鈴一響起，她直接跑過去開了門。

  “抱歉。”葉守炫一見到陳雪莉，也笑了笑，“剛才臨時有事。”

  “先進來。”陳雪莉指了指餐桌上還在冒著熱氣的一碗東西，“餛飩，我自己煮的。不過，買的速凍的，你不會嫌棄吧？”

  “重點是，這是你煮的。”葉守炫很會抓重點，“我們吃完就去找我朋友。”

  “好。”陳雪莉拉開葉守炫對面的椅子坐下，“醫院那邊的事情，辦好了嗎？”

  葉守炫埋頭吃餛飩，一邊說：“事情有點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等有時間了，我再慢慢跟你說。”

  “……”

  這也不是不可以，陳雪莉就是有些擔心葉守炫，怕他遇上了什麽麻煩。

  “放心。”葉守炫一眼看穿了陳雪莉的擔憂，“我沒有遇到麻煩。”

  “那就好。”陳雪莉起身，“你吃，我去準備一下。”

  葉守炫其實沒有什麽胃口，但不想被陳雪莉看出來，隻好大口大口地吃餛飩。

  他不把葉晉康，生病的事情告訴陳雪莉，也是一樣的心態。

  一些不好的情緒，他不想讓陳雪莉感知到。

  至少，現在不想。

  陳雪莉多少能猜到，葉守炫遇到了事情，但更明顯的是，他暫時不想說。

  或許是因為，他還沒有理清整件事。

  等他理清了，他自然會說的。

  陳雪莉沒有多想，補塗了口紅，拎上包就去找葉守炫了。

  她沒有刻意打扮得太過，一身卡其色連體工裝，包包也是非常利落的款式，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颯爽。

  這樣的打扮，她當然知道，跟平時圍繞在葉守炫身邊的小姑娘沒有可比性，因為根本不是同一種風格。

  但這個樣子，才是真實的她。

  偽裝也是他們的訓練科目之一，她當然可以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偽裝成一個嬌柔的小姑娘。

  可是，她見的是葉守炫的好朋友。

  跟外在比起來，真誠更重要。

  她決定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去認識葉守炫的朋友。

  葉守炫也吃完了，直接站起來，說：“走吧。”

  “我這樣，”陳雪莉還是確認了一下，“沒有問題吧？”

  “你喜歡嗎？”葉守炫不答反問，“或者說，這樣的打扮，讓你覺得舒服嗎？”

  “嗯！”陳雪莉用力地點點頭。

  “那就行了，你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葉守炫說，“不用在意我怎麽看，也不用在意別人怎麽想。”

  這樣的答案，本來應該讓陳雪莉感到很高興。

  但是，她眉頭一皺，搖了一下頭，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