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飯。”葉守炫說完，剛好把車開出醫院，他於是提高聲音歡呼，“慶祝我們逃離成功。”

  陳雪莉回頭，看著醫院大門處的保安亭。

  保安顯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話說回來，就算發現了，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溜走。

  原來挑戰規則、違反規定，是這種感覺。

  有點爽。

  “葉守炫！”

  陳雪莉突然叫了葉守炫一聲，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她沒有說話，只是對著他豎起大拇指。

  葉守炫笑了笑，問道：“想吃什麽？”

  “你決定吧。”陳雪莉說，“我相信你的選擇。”

  葉守炫決定先發揮一下紳士風度：“那你……”

  “我沒有什麽忌口，也沒有什麽不吃的。”陳雪莉說，“告訴你一個不需要保密的秘密，‘吃’，也是我們特戰隊訓練的一項內容。”

  葉守炫聞所未聞，“吃還要訓練？”這不是所有生物與生俱來的本能嗎？
  “嗯！訓練我們吃一般人吃不了的東西。”

  陳雪莉雲淡風輕，葉守炫的頭皮卻已經開始發麻了，問道：
  “比如呢？”

  “生肉啊，昆蟲啊……之類的。”陳雪莉攤手，“所以我說我不挑食，是真話，不是想讓自己顯得很好相處。”

  生肉……

  昆蟲……

  葉守炫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過了許久才點點頭，說：“我相信。”他突然想提議，今天晚餐他們吃素食算了。

  陳雪莉已經猜到葉守炫在想什麽了，說：“在野外環境中，有些植物的果子什麽的……也是能吃的。”

  “咳！”葉守炫一臉晦澀地說，“這個話題，等到了餐廳，我們能不能不要再聊了？”

  陳雪莉笑了笑，“我們現在就可以不用聊了。我剛才是嚇唬你呢。”

  嚇唬他？
  葉守炫突然又可以了，說：“我覺得還可以再聊聊。你們是怎麽訓練的？”

  陳雪莉一臉意外地看著葉守炫，仿佛在問：你確定要聊下去？

  葉守炫繼續道：“我很好奇。”

  “我不能跟你說的太仔細。”陳雪莉說，“大概就跟電視上拍的一樣，把我們丟到原始森林裡，讓我們自生自滅，自己適應那個環境。一旦到了極限，我們的潛能就被激發出來了，可以為了生存不斷地突破自己的極限。”

  “意思是，沒有什麽好辦法，就是硬生生地練？”

  “可以這麽說。”

  “……”

  葉守炫沒有再接上陳雪莉的話，而是陷入沉思。

  難怪陳雪莉的氣質如此特殊，原來都是實打實訓練出來的。

  相較之下，他吃的那點苦頭，根本不算什麽，但他可能抱怨的比陳雪莉還多。

  陳雪莉呢，全程雲淡風輕，沒有一句抱怨。

  除了敬重和佩服，他更多的是心疼陳雪莉。

  她原本可以像他認識的其他女孩那樣，像花朵一樣被呵護著成長，但她走上了一條少有人走的路。

  蘇雪落看了陳雪莉的病歷，意外陳雪莉竟然可以承受那麽大的痛苦，還能恢復過來。

  原來是因為，在這次受傷之前，她早已經受過嚴格的錘煉。

  常人根本無法想象，陳雪莉經歷了多少磨練，才能蛻變成今天這個模樣；在被磨練的過程中，她的生理和心理，又是如何承受了那麽大的痛苦，才能一次次地突破極限。

  陳雪莉遲遲沒有聽見葉守炫出聲，看向他，錯愕地發現他可能是心疼了。

  她突然就有點不知所措。

  她從小就沒有家人，最親近的人是季慎之，但季慎之不會輕易心疼她。

  季慎之比她更清楚，他們這樣的人，想要過得幸福，就要做到心硬體強。

  她習慣了被要求堅強，被要求直面挑戰，但不習慣被心疼。

  葉守炫應該是第一個真正心疼她的異性。

  意識到這一點，陳雪莉好像被什麽戳中了心窩，整顆心都變得軟乎乎的。

  她不但沒有不習慣，還有點享受這種感覺。

  原來，被人關心，被人疼愛，是這樣的。

  但她要讓葉守炫知道真相，也讓他知道她是怎麽看待自己的經歷的。

  “其實，”陳雪莉很平靜地說，“進入特戰隊、接受訓練的那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

  “因為承受了很多痛苦？”這是葉守炫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當然不是了。”陳雪莉笑著搖搖頭，“因為那段時間裡，我找到了自己。”

  葉守炫放慢車速，“什麽意思？”

  “在那之前，我渾渾噩噩，對未來沒有什麽想法，對人生也沒有規劃。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講，就是每天都在混日子。”陳雪莉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但是進了特戰隊之後，我突然知道我接下來可以做些什麽了。”

  “那……”葉守炫看了看陳雪莉，“你喜歡即將要做的事情嗎？”

  “喜歡，因為很有意義。”陳雪莉的聲音都高昂起來，“哪怕沒有人知道我們，我們的事跡也不會被大肆宣揚，我們也覺得有意義。都說保家衛國，每個人都可以保家，但不是人人都可以衛國，只有我們可以。”

  葉守炫的語氣裡終於沒有了遲疑，說：“我相信。”

  “啊？”陳雪莉懵了一下，“你相信什麽？”

  “你說的話啊。”葉守炫很認真地說，“雖然不知道你具體做過什麽，但我知道，你一定做過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

  陳雪莉笑而不語。

  葉守炫知道，陳雪莉沒有否認，就說明他猜對了。

  他更多的還是心疼，問道：“很不容易吧？”

  “有些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的。”陳雪莉說，“我有這樣的能力，就應該去出這這份力。所以，你不用……唔，不用心疼我。沒有那段時間的訓練、沒有後來的經歷，就沒有現在的我。而我——我很喜歡現在的我！”

  “我……”

  葉守炫差點就說了：“我也很喜歡現在的你”，但理智及時製止了他。

  這麽突然，會嚇到陳雪莉。

  他設想的告白，可不是這樣的。

  陳雪莉期待的，也一定不是這樣的告白。

  “我明白了。”葉守炫覺得這樣太幹了，又加了一句，“雪莉，我很佩服你！”

  “嗯哼！”

  陳雪莉露出一個驕傲的表情，表示她接受葉守炫的這份佩服。

  但是，她想要的，好像不是佩服，光是“佩服”無法滿足她的期待。

  她真正想要的，是比佩服更加濃烈的感情。

  葉守炫好像……

  “到了。”葉守炫停下車，“今天帶你吃一家正經的餐廳。”

  陳雪莉的思緒被打斷，她順著葉守炫的話看出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家裝修頗為講究的中式餐廳。

  三層小樓的中式建築，有很多國風元素，既大氣又十分別致。

  “你想去包間，還是在大堂吃？”葉守炫一邊發消息一邊問。

  “大堂吧。”陳雪莉說，“兩個人，沒有必要去包間。”她其實是擔心，在一個小的密閉空間裡，她和葉守炫會不太自然。

  “那就大堂。”葉守炫示意陳雪莉下車，“我讓經理給我們安排個好位置。”

  他們直接去了二樓。

  二樓的大堂很寬敞，位置之間的距離也十分大，哪怕客人滿了也絲毫不顯得嘈雜。

  “葉先生，臨時給您騰出來一個靠窗的位置，不過可惜不是最佳的觀景位置。”大堂經理很客氣地說，“我們盡力了，希望您滿意。”

  “謝謝。”葉守炫說，“我臨時來，有靠窗的位置就不錯了。”

  “女士，”經理打開菜單遞給陳雪莉，“您看看菜單，有需要再叫我們。”

  “好。”

  陳雪莉邊看邊問：“為什麽一定要靠窗的位置啊？”

  葉守炫倒是沒有故作神秘，說：“你看看外面就知道了。”

  陳雪莉看出去，發現外面是一條小河，兩岸種著柳樹，精致的燈籠在樹間發著暖光。

  一派古香古色。

  看著看著，陳雪莉突然有一種穿越回了千年前、坐在古時的餐館裡就餐的感覺。

  葉守炫就是想讓她體會到這種感覺吧。

  她一臉陶醉，說：“很美，這是我最近看到的最美的景色了，謝謝你。”

  “邊吃邊看，感覺會更好。”葉守炫說，“這裡的出品都很不錯，你想吃什麽直接點，不用擔心踩雷。”

  陳雪莉點了兩個菜，把菜單遞給葉守炫。

  葉守炫已經是這裡的老餮了，不需要看菜單，直接點了三個招牌菜，點完就發現陳雪莉一臉訝異。

  他知道陳雪莉在想什麽，說：“我想讓你都嘗嘗。放心吧，這裡的菜分量都不大。”

  “你也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受的。”陳雪莉很認真地說，“我可以吃很多。”

  葉守炫失笑，“你確定這樣的對話，現在應該出現？”

  啊！
  是啊，哪有人跟自己喜歡的人吃飯時，強調自己飯量大的？
  這樣的對話，確實不該出現，至少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出現！
  但另一方面，很神奇的是，陳雪莉很篤定葉守炫不會因為這個嫌棄她。

  不是因為她的自信，而是葉守炫的反應告訴了她這個答案。

  陳雪莉不得不說，這種感覺，也是很奇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