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落的心，就像正在被一隻利爪撕扯著。

  尖銳的疼痛，從她的心口蔓延至全身。

  她的肺灼燒著，導致她呼吸困難，身上的力氣也全都流失乾淨了，整個人全靠嚴凱的力量支撐，才能勉強站穩。

  “雪落，你……”

  嚴凱明白蘇雪落為什麽會這樣了，同時也明白，必須讓蘇雪落親眼看見一些東西，她才會相信。

  他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

  “嚴叔叔，”蘇雪落哭著說，“慎之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

  “你自己進去看看吧。”嚴凱示意警員，“你先去處理一下現場。”

  警員的眼神十分怪異，看了嚴凱一會兒，又瞄了蘇雪落一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一溜煙跑進了病房。

  年輕人為愛情緒失控，他完全可以理解。

  他們嚴局跟著瞎湊什麽熱鬧啊？

  蘇雪落看著警員的背影，大腦依然是一片空白。

  警員進去處理什麽？嚴叔叔是不想讓她看到太嚇人的景象嗎？
  蘇雪落再也支撐不住了，跌跌撞撞地進了VIP單人間。

  一到門口，她就看到地上的一攤血跡，以及一張白布。

  白布被血跡染紅了一部分，下面拱起一個人形。

  死了的，就是這個人。

  不要！

  蘇雪落在內心祈禱——

  不要是季慎之！

  如果下面的人是季慎之，她寧願自己躺下去，換季慎之起來。

  越是這麽想，蘇雪落顫抖得越厲害。

  幾天來一直守在門外的警員認出了蘇雪落，疑惑地出聲：“蘇醫生？”

  蘇雪落眼裡只有白布之下的人形，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

  警員似乎明白過來什麽了，一邊暗罵誰這麽缺德，跟蘇雪落開這麽大的玩笑，一邊看向病床上的人。

  那個人，自然也什麽都明白了，叫了一聲：
  “雪落。”

  這道聲音，是蘇雪落再熟悉不過的。

  她愣了一下。

  不管是真的還是幻聽，這一聲，給她注入了莫大的力量。

  她的靈魂好像回到了軀體，大腦清醒了不少，至少不再嗡嗡作響了。

  她循著聲源望過去，看見季慎之坐在病床上——他雖然臉色蒼白，但唇角掛著她熟悉的笑容。

  季慎之沒事。

  他好好的。

  蘇雪落瞬間忘了白布之下的人，撲過去一把抱住季慎之。

  她也忘了季慎之身上的傷口，抱得很用力、很緊。

  季慎之也圈住蘇雪落，很確定地告訴她：“不要擔心，我沒事。”

  “嗯。”

  蘇雪落哽咽著點點頭，根本不敢松開季慎之——好像只要她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就會消失。

  “我們抓到徐力誠了。”

  季慎之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這下，蘇雪落終於徹底清醒了。

  她松開季慎之，看了看地上躺著的那個人，“那這個人……該不會是警察吧？”

  “不是。”季慎之否認道，“警方沒有人員傷亡。地上那個人，是跟著徐力誠一起過來的手下。”

  跟著徐力誠過來，那就是來替徐力誠送人頭的啊。

  蘇雪落完全想不通，“竟然還有人跟著徐力誠？”

  “總有冥頑不靈的人。”

  季慎之見過太多死心塌地跟著徐力誠的人了，早就習以為常。

  蘇雪落沉吟了幾秒，突然說：“我想見見徐力誠。”

  季慎之並不意外，叫來嚴凱商量。

  嚴凱也理解蘇雪落為什麽想見徐力誠，沒有阻攔，讓人帶著徐力誠過來。

  連日來奔波逃脫、躲在不見天日的暗處，徐力誠早已沒有了以往的風光，在一圈絡腮胡的襯托下，整個人顯得野蠻而又淒慘。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八年前，季慎之就是警方的臥底。

  季慎之騙了他整整八年。

  現在看來，蘇雪落這個女醫生，身份也不簡單。

  他當初還叫季慎之去接近蘇雪落，簡直愚蠢至極！
  “八年前，你設計害死了一名警察，那是我爸爸。”蘇雪落冷冷的看著徐力誠，“你害死了那麽多人，已經不記得我爸爸了吧？”

  徐力誠忘記誰，也不會忘記那名緊咬著他多年不放、差點抓了他的蘇警官。

  蘇雪落，竟然是他的女兒？
  這怎麽可能？

  他查過蘇雪落的資料，她明明是孤兒。

  所以，這也是圈套啊！

  “季慎之！我要殺了你！”

  徐力誠的吼聲，幾乎響徹了整層樓。他如同一頭突然爆發出怒火的野獸，朝著季慎之撲去——仿佛他的身上有無數利爪和尖刺，可以瞬間將季慎之置於死地。

  蘇雪落下意識地護住季慎之。

  季慎之很淡定，示意蘇雪落不用害怕。

  他知道，徐力誠撲不過來。

  徐力誠什麽都明白了，他甚至猜得出來，季慎之和蘇雪落早就認識、早就戀愛了。

  他想利用季慎之、利用蘇雪落，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個。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就應該快點開槍，或者再開一槍，殺了季慎之！

  警員緊緊攥著徐力誠，一個膝蓋頂上徐力誠的腿彎，“老實點！”

  嚴凱走進來，吩咐道：“把他帶出去。”

  “季慎之，”徐力誠吼道，“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要是真有那個能力，”季慎之反過來威脅道，“不如先想想怎麽保護徐雯雯？”

  徐力誠再怎麽窮凶惡極，也是一個父親。

  聽見季慎之這麽一說，他目赤欲裂，“你動雯雯一下試試看！”

  “需要我動她嗎？”季慎之笑了笑，“沒有你的庇護，你猜她一個人還能躲多久？”

  徐力誠還想說什麽，嚴凱擺擺手，示意警員把他帶出去。

  很快地，徐力誠的吼聲消失了，白布之下的人，還有地上的血跡也被迅速清理乾淨。

  盡管肉眼看不到什麽了，但是空氣中，還是有一絲汙濁的血腥味。

  嚴凱說：“慎之，你要是感覺還好的話，今晚出院吧，別在這裡呆著了，晦氣！我給你安排的住處，你朋友都幫你布置好了。”

  季慎之下意識地問：“誰？”

  “漓漓和顏顏。”蘇雪落說，“漓漓今天說想來看你，我讓她有時間的話，去幫你布置一下住的地方，說你馬上就要出院了。”

  這是一個高招。

  季慎之牽起蘇雪落的手，“我們今晚就回去吧？”

  蘇雪落眼眶一熱，眼淚突然滑落，但她迅速擦掉了，點點頭說：“好。”

  嚴凱看著這一幕，在一旁笑得像個欣慰的老父親。

  蘇雪落這才想起來，剛才在電梯口那裡，如果嚴凱告訴她季慎之沒事，她就不會哭著衝進來，讓那麽多人看笑話了。

  “嚴叔叔，”蘇雪落佯裝不滿，“你還笑……”

  嚴凱也是一臉無奈，“我讓護士告訴你這邊的情況，是希望你不要擔心。等我們處理乾淨現場，你再過來。誰知道你會那樣衝過來？”

  蘇雪落：“……”

  “哦！”嚴凱接著說，“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急著想確認慎之的情況，但病房裡面那個樣子，確實不適合讓你看見，所以我跟你說，你現在最好先不要進去。你倒好，全程理解錯誤我的話，現在還反過來怪我。”

  “……”

  蘇雪落這回徹底無話可說了。

  這麽說，這個誤會的源頭，還真不是嚴凱，而是護士表達不準確。

  不過現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季慎之好好的。

  “別想了。”季慎之說，“一切都結束了。”

  “接下來，想抓到徐雯雯，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嚴凱欣慰地點點頭，“這一切，到這裡的確算是結束了。”

  蘇雪落內心的感受很複雜，但她始終緊握著季慎之的手，不敢松開，也不想松開。

  嚴凱說：“你們先收拾一下，我去給你們安排車。”

  嚴凱出去後，季慎之試圖下床，被蘇雪落一把按住了。

  蘇雪落知道季慎之要幹嘛，說：“我來收拾，你好好呆著。”

  季慎之現在的確幫不上什麽大忙，隻好說：“遵命。”

  東西不多，只是一些換洗的衣物，還有一些日用品，蘇雪落花了不到二十分鍾就收拾好了。

  嚴凱發來消息，說車已經準備好了，他們隨時可以走。

  蘇雪落拎起包，看著季慎之問：“你準備好了嗎？”

  季慎之笑了笑，“我們回家。”

  這是八年來，蘇雪落聽過最動聽的話。

  只差那麽一點，她的眼淚就要再次奪眶而出了。

  但這一次，她忍住了，說：“好。”

  季慎之還不能長時間走動，警員推來一把輪椅，讓他坐上去。

  季慎之倒是沒有想到，這輩子他還有坐輪椅的一天。

  “別想那麽多。你現在恢復得還不錯，不逞強的話，很快就能好起來了。”蘇雪落示意季慎之，“你現在坐上去，是為了半個月後能站起來！”

  蘇雪落這一針雞血，打得恰到好處。

  季慎之坦然坐上去，讓警員推著他下樓。

  深夜出院的人，前所未有。

  不過，誰都知道VIP病房那位情況特殊，所以他出院的時間特殊，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這麽多天，VIP病房住的到底是誰，醫院內部有很多傳言。

  但是，始終沒有一個確定答案。

  直到今天，謎底終於可以揭曉了。

  季慎之一出電梯，立馬有人認出了他：“咦？那不是蘇醫生的男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