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江漓漓回到律所，發現大家都沒有下班，唐遇辦公室的燈也還亮著。

  這段時間，從唐遇這種創始合夥人級別的律師，到江漓漓這樣的實習律師，一個個都很忙。

  江漓漓已經很熟悉加班了，一坐下就打開電腦屏幕，投入工作。

  她再抬頭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

  這個時候，唐遇辦公室的燈也暗下去，他從辦公室出來，在江漓漓的工位前停下腳步。

  江漓漓看著唐遇，不停地祈禱——

  唐遇千萬不要再給她交代什麽工作了啊！
  她真的好想好想下班了。

  “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忙完？”唐遇問，同時玩味著江漓漓複雜的表情。

  江漓漓糾結了一下，還是如實說：“沒有啊！快結束了。”

  “那就好，不要忙到太晚了。”唐遇說，“忙完後，早點回去休息。”

  江漓漓如獲新生一般松了口氣，“好。”

  唐遇一走，江漓漓就低聲跟旁邊的同事說：“我好害怕唐律還叫我做什麽……”

  “理解。”同是“社畜”，同事當然能理解江漓漓的心情，“不過，我們唐律不是那麽沒有人性的老板啦！”

  “說起來也是。”江漓漓深有同感，“唐律真的是我見過的、最有人情味的老板了。”

  哎，不對！

  她家葉嘉衍也很有人情味，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像。

  “真的嗎？”同事用調侃的眼神看著江漓漓，“漓漓，你真的覺得我們唐律是‘最’有人情味的老板嗎？”

  “……當然。”江漓漓乾笑了一聲，合上電腦，“我先走了。”

  同事明明看出了江漓漓的異常，但是沒有追問，而是愉快地和江漓漓道別。

  江漓漓幾乎是逃進電梯的。

  電梯裡只有她，她卻還是不能松一口氣。

  最近這段時間，她隱隱約約聽到，律所裡有一些關於她的傳言。

  比如她已經結婚了，老公是一個神秘的大鱷之類的……

  這些傳言，大體上對她沒有什麽惡意，更沒有什麽負面影響，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她傳得神乎其神。

  沒有什麽影響，唐遇和盛景就不會處理，她只能頂著傳言的壓力工作，偶爾被同事調侃一下——就像剛才那樣。

  她現在考慮的問題是，她和葉嘉衍的婚姻，還能隱瞞多久？

  照這樣下去，她“葉太太”的身份，很快就會被揭開。

  不過，不重要了。

  被揭開就被揭開吧！她已經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話說回來，她甚至還有點期待呢！

  江漓漓一上車，葉嘉衍就發現她的神色有些複雜——不是低落，也不是興奮，就是單純的複雜。

  他以為原因在蘇雪落身上，於是問：“蘇醫生有什麽情況？”

  江漓漓對上葉嘉衍的視線，詫異地搖搖頭，“沒有啊。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葉嘉衍說：“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對勁。”

  “不是因為雪落啦。”江漓漓笑了笑，“我在想別的事情。”

  “嗯？”

  “等一下再說。”江漓漓掏出手機，“我先問問雪落回家了沒有。”

  她沒有打電話，而是給蘇雪落發消息。

  另她意外的是，蘇雪落很快就回復了，說她早就回到了家裡，正準備睡覺。

  江漓漓不敢提季慎之，問道：“嚴叔叔家裡情況怎麽樣？”

  “阿姨今天出院了，我幫著料理了一些事情。”蘇雪落說，“她們都還好。”

  江漓漓和嚴家的人並不認識，她更關心的是蘇雪落。

  蘇雪落的狀態，似乎也隨著嚴家一家人好起來了。

  只要蘇雪落不做傻事，江漓漓就可以安心。

  她讓蘇雪落早點休息，末了，扭頭看向葉嘉衍，想和他繼續剛才的話題，卻看見葉嘉衍看著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越到後面眉頭蹙得越深。

  “怎麽了？你在看什麽？”江漓漓也不知道自己的思路是怎麽拐到這裡的，突然問，“是不是調查有什麽新發現？”

  葉嘉衍偏過視線，看向江漓漓，“嗯。”

  加班的疲憊感瞬間遠離了江漓漓，她的眼睛亮起來，差點撲到葉嘉衍身上，“我看看。”

  調查結果就如葉嘉衍所料——他們什麽都查不到。

  唯一查到的信息，不要說他了，一定連江漓漓都十分意外。他正猶豫著要不要給江漓漓看，江漓漓就撲過來了。

  不過，江漓漓應該跟他一樣，看不懂。

  江漓漓很快看完了，終於理解了葉嘉衍剛才的表情。

  她自己也是一臉疑惑，問道：“這是……雪落的資料？”

  “應該說這是——”葉嘉衍糾正道，“能查到的蘇醫生的資料。”

  江漓漓搖搖頭，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這太奇怪了。”

  葉嘉衍沒有查到什麽有用信息，反倒是把蘇雪落的身份查了個底朝天。

  問題是，這些信息，根本就不像是蘇雪落的！
  照片是蘇雪落、名字也是蘇雪落，受教育經歷和工作經歷也跟蘇雪落完全符合。

  但是，葉嘉衍查到的資料上面，顯示蘇雪落是……孤兒。

  她爸爸是緝毒警察，她明明是烈士的後代，怎麽會變成孤兒呢？

  有人篡改了蘇雪落的身份信息？
  這個人，不可能是蘇雪落，只能是別人。

  能辦成這樣的事情，這個人的身份背景一定不簡單，而且他這麽做的理由，一定很充分。

  難道……是因為雪落的父親犧牲的事情？

  “你想到了什麽？”葉嘉衍問。

  “我們想到的，應該差不多。”江漓漓不答反問，“你也覺得這很奇怪，對不對？”

  “嗯。”葉嘉衍很平靜地說，“據我所知，蘇醫生不是孤兒。”

  “她當然不是！”

  江漓漓一個激動之下，直接把蘇雪落的身份背景告訴了葉嘉衍。

  蘇雪落家裡雖然是只剩下她，但她不是孤兒！
  “怪怪的！”江漓漓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這裡面有些事情，根本說不通。”

  葉嘉衍已經意識到什麽了，將手機放回口袋裡，不讓江漓漓再看，淡淡的說：“不要想了。總之，蘇醫生和季慎之的事情，沒有查到什麽可疑的地方。”

  “你查到雪落是孤兒，就很可疑啊！”

  江漓漓眨了眨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葉嘉衍。

  這裡面一定有什麽貓膩！
  她都能察覺到端倪，她不信葉嘉衍會反應不過來。

  除非……葉嘉衍裝傻。

  “有一個解釋，或許說得通。”

  葉嘉衍看著江漓漓，神色一本正經。

  他不說，絕對沒有人看得出來他是準備忽悠江漓漓了。

  “嗯？”

  江漓漓一臉認真，等著葉嘉衍的下文。

  “蘇醫生的父親犧牲後，滲入警隊的非法分子沒有被找到。也就是說，警方至今不知道，是誰害死了蘇醫生的父親。”葉嘉衍條分縷析地說，“蘇醫生的身份信息，很有可能是警方為了保護她，幫她改掉的。”

  江漓漓隱隱約約記起來，辦完父親的喪事之後，蘇雪落就被安排出國了。

  當時，林綻顏的母親還覺得奇怪，不明白嚴凱為什麽那麽著急。

  蘇雪落剛剛失去父親，季慎之又離開了她。林媽媽覺得，應該等到蘇雪落恢復過來再讓她出國，免得她在國外做出什麽傻事。

  但是嚴凱的態度非常堅決，直接把蘇雪落送走了。

  這麽看來，葉嘉衍說的，很有可能是對的。

  “那……你說，季大哥對雪落做出這麽過分的事情，會不會也跟這個有關？”江漓漓依然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漓漓，”葉嘉衍說，“我什麽都沒有查到，就說明，季慎之說的是真話。”

  江漓漓的目光暗下去，“我知道了。”

  “不僅是蘇醫生，”葉嘉衍繼續道，“你們也要學會接受這件事。”

  “我和顏顏就是不敢相信。畢竟從最近幾次的接觸來看，季大哥真的不像是那種人。”江漓漓的大腦一片混亂，但還是理出了一絲頭緒，“話說回來，你和子琛兩個人，這段時間接觸季大哥的頻率也不低啊！”

  葉嘉衍佯裝不懂，“你想說什麽？”

  “你們為什麽這麽快就接受了這件事？”江漓漓一臉疑惑，“而且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當然是因為季慎之早就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季慎之還說了，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包括江漓漓和林綻顏。

  葉嘉衍強掰了一個借口，“可能是因為我們隻把蘇醫生當醫生看待。”

  “好像……”江漓漓點點頭，“也有道理。”

  她是蘇雪落的朋友，林綻顏和蘇雪落是親人，她們太希望蘇雪落過得好了，才不願意相信季慎之會這樣傷害蘇雪落。

  這麽想的話，最不願意相信季慎之會這樣做的人，應該是蘇雪落。

  跟季慎之複合後，她一定很相信季慎之，也很依賴季慎之。

  但最終，季慎之讓她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江漓漓靠在葉嘉衍的肩頭，說：“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別想那麽多。”葉嘉衍摸摸江漓漓的頭，“事情最後會解決的。”

  “我不是在瞎想，這是有可能的！”江漓漓脫口道，“我就有過這樣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