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凱把警服遞給蘇雪落，蘇雪落下意識地用雙手接過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看著端正整齊的警服，想了一下它穿在季慎之身上的樣子，蘇雪落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八年前的事情發生後，她已經不敢想季慎之會穿上警服。

  但是，事實上，八年前開始，就已經有一身無形的警服一直穿在季慎之身上，只是她眼拙，從來沒有發現。

  她還對季慎之說出了最惡毒的話……

  “雪落，不要自責。”嚴凱說，“我和慎之從一開始就商量好了，絕對不能讓你察覺到任何端倪，免得任務失敗的話，你會痛苦一輩子。

  “所以，你被慎之騙過去才是正常的。那種情況，為了保證你的安全，也為了保證計劃可以順利進行，我們不可能讓你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

  “總而言之，這根本不是你信任或者了解慎之與否的問題，而是一個不可能破解的局。不要怪自己，你沒有做錯什麽。接下來，你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就可以了。”

  嚴凱的這番話，從另一個維度觸動了蘇雪落。

  蘇雪落忍住眼淚，捧著警服回去找季慎之。

  季慎之坐在嚴凱的辦公室裡，有幾個人正在跟他聊天。

  從大家的語氣和神色就可以看出來，他們非常重視季慎之。

  也是。

  季慎之展現出來的能力，就讓人根本不能忽視他。

  兩個人回到家，休息了一下，等到五點多，江漓漓和林綻顏就來了。

  上一次在醫院見到季慎之，他還有些虛弱。幾天過去，他的臉色和狀態都好多了，幾乎已經恢復了以前的水平。

  江漓漓唯一能看出的區別，就是季慎之好像變得“柔和”了。

  以前的他，像森林裡一隻隨時準備著捕獵的猛獸，眼神和神色都非常凌厲，一個眼神就能鎮住一群人。

  現在……他更像一隻慵懶地坐在沙發上的貓。

  林綻顏眼尖，發現了警服，“哇”的一聲撲過去，“這是我姐夫的嗎？！”

  蘇雪落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也許是聽林綻顏叫姐夫叫多了，她也就習慣了，很自然地“嗯”了聲。

  “我可以，”林綻顏小心翼翼地問，“看看嗎？”

  蘇雪落笑了笑，“可以啊。”

  林綻顏就像對待聖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攤開警服，就差對著警服敬禮了。

  江漓漓也是一臉嚴肅，一絲表情都不敢有。

  他們比其他人更明白季慎之這一身警服的意義。

  過去的八年，季慎之雖然沒有把警服穿在身上，但是這一身警服，以及警服代表的意義，始終在他心裡，他一刻也沒有忘記過。

  說季慎之是無名英雄，一點都不誇張。

  “姐夫，”林綻顏很認真地說，“你一定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我舅舅之外，穿警服最帥的人！”

  “我不太記得蘇叔叔了，”江漓漓跟著表態，“所以，季大哥，你在我眼裡，就是穿警服最帥的人！”

  “……”季慎之很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感受，“說實話，你們倆這樣，我有點不習慣。”

  林綻顏嘿嘿一笑，“沒關系呀，我們給你時間呀！”

  蘇雪落走過來，瑟縮了一下肩膀，說：“別說你了，我都不太習慣。”她把手機拿出來，晃了兩下，問道，“晚上想吃什麽？我們叫外賣吧！”

  “我要吃減脂餐。”林綻顏說，“你們喜歡吃什麽叫就好了，不用管我。”

  蘇雪落叫了幾個高蛋白的肉類，另外叫了蔬菜和湯，菜式雖然清淡但是營養很豐富，很顯然是為了促進季慎之恢復。

  季慎之還不能下廚，她在廚藝方面的造詣為零，所以這兩天，他們都在吃外面。

  末了，蘇雪落看著江漓漓，“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會啊。”江漓漓搖搖頭，“叫外賣有什麽奇怪的？”

  “我也想試試給自己喜歡的人做飯。”蘇雪落很無奈地笑了，“但是，我好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也沒有時間去鑽研廚藝。”

  “誰規定一個人一定要會做飯啦？我不會做飯的話，我還是我啊。”江漓漓偷偷指了指季慎之，“再說了，我聽說季大哥廚藝很厲害。一個家裡，有一個廚藝厲害的人就夠了，另一個人完全可以鑽研別的東西！”

  “……漓漓，”蘇雪落說，“你不僅擅長做飯，在開導別人這一方面，你也是無敵的。”

  江漓漓抿著唇笑了笑，末了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你為什麽不讓那家餐廳繼續給你送餐啊？季大哥還要一兩周才能恢復好吧？你們這樣天天叫外賣，多麻煩？”

  江漓漓不知道他們的計劃，自然也不知道，那家餐廳的送餐小哥被徐力誠收買了，現在正在警察局配合調查。

  “我也說不清楚，是他心術不正，還是我們利用了他。”

  蘇雪落接下來，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訴江漓漓。

  江漓漓沒有想到，餐廳的服務員，竟然在抓捕徐力誠的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

  她搖搖頭，說：“是他的貪念害了他。”

  “他會受到什麽處罰，警方會定奪。”蘇雪落說，“我要起訴的人，是徐雯雯。”

  徐力誠害死了她爸爸，如今已經惡人有惡報。

  徐雯雯雇人詆毀她、差點毀了她的職業生涯，繼而毀了她的家，這筆帳她不能說算就算了。

  警方也在極力查找徐雯雯的下落，嚴凱說了，過不了幾天就會有消息。

  徐力誠的羽翼已經被折斷，保護不了徐雯雯了。

  江漓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季慎之的手機突然響了，號碼顯示是境外來電。

  自從徐力誠的勢力被徹底搗毀，徐力誠被抓之後，季慎之就很少再接到什麽電話。

  境外來電，就更稀奇了。

  徐雯雯？
  季慎之示意其他人安靜，隨後接通電話，打開了免提。

  他沒有出聲，電話彼端的人也遲遲沒有出聲。

  江漓漓幾個人面面相覷，雖然感到疑惑，但始終保持著耐心沒有出聲。

  過了好久，季慎之的手機裡，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徐雯雯的聲音。

  聽得出來，徐雯雯極其無助、極其難過。

  但是，季慎之的表情紋絲不動，很顯然絲毫都沒有被徐雯雯觸動到。

  八年前，蘇雪落哭得撕心裂肺，但是她爸爸也沒有回來。

  徐雯雯……沒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季慎之，我怎麽辦？”徐雯雯哭著說，“拜托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國內警方很快就會找到你，要求當地警方引渡你回來，你逃不掉。”季慎之因為過於冷靜，聲音聽起來接近無情，“你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回來投案。”

  “你怎麽能給我這種建議？”徐雯雯說，“我不想回去坐牢！”

  “接受法律的懲罰——也就是坐牢，是你唯一的出路。”季慎之冷冷的說，“你別無選擇。”

  徐雯雯本來就深陷絕望，季慎之的話，幾乎是直接把她推向了地獄。

  她哭得更厲害了，說：“季慎之，沒有人可以幫我了，你……”

  “我不會幫你。”季慎之拒絕得十分果斷，“你自己回來投案，警方會念在這個情節上，對你寬大處理。如果等到警方引渡你回國，就真的沒有什麽可以幫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只能自己回去、自己幫自己？”徐雯雯問。

  “沒錯。”

  “季慎之，”徐雯雯顫抖著說，“他們都說，你背叛了我爸爸。”

  “我從來沒有站在你父親那一邊。”季慎之字正腔圓，每一個字都落地有聲，“我接近他，就是為了抓他——因為他是個犯罪分子。”

  “季慎之！”徐雯雯撕心裂肺地喊道，“我恨你！我恨你！”

  季慎之不為所動，“你明知道你父親做了什麽。徐雯雯，你過去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父親踐踏他人的生命換來的。你只知道你恨我，那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你父親嗎？”

  “別說了！”徐雯雯接近崩潰，“季慎之，你別說了……”

  季慎之也不想再說了，直接掛了電話。

  沒有了徐雯雯的哭聲和咆哮聲，整個房子瞬間安靜了許多。

  但是，不對。

  家裡還有其他人呢！

  季慎之的視線掠過蘇雪落，接著看向江漓漓和林綻顏。

  三個女孩的表情如出一轍——呆呆的看著他，瞪大眼睛，不說話，好像她們都是第一天認識他。

  “怎麽了？”季慎之皺了一下眉，“你們的表情，看起來很奇怪。”

  林綻顏和蘇雪落對視了一眼，又跟江漓漓交換了一個眼神，三個人默契地走進廚房。

  廚房在進門左手邊的位置，跟客廳是隔開的，她們去廚房做什麽、說什麽，季慎之全然無從知曉。

  他甚至不知道她們為什麽會這麽突然地一起去了廚房……

  所以，江漓漓幾個人在廚房嘀嘀咕咕的時候，季慎之只能一個人坐在客廳，一臉茫然。

  最後，季慎之只能理解為：

  蘇雪落也許是想跟江漓漓請教廚藝方面的事情？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蘇雪落對下廚完全沒有興趣。

  三個女孩躲進廚房，完全是被震撼到了，想改變一下自己對季慎之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