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直視莊雅妍的眼睛，竟然在她的眸底看到了警告。

  一個把她推到海裡、想讓她死於非命的人，竟然敢威脅她？
  還是說，莊雅妍是因為害怕而在試探她？
  莊雅妍害怕她想起來以後，一怒之下直接去報警，她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
  江漓漓剛剛想到這裡，莊雅妍就突然笑了一聲，說：
  “漓漓，不要多想，我真的是在給你機會。”

  莊雅妍的語氣推翻了江漓漓的猜測。

  她十分淡定，而且自信滿滿，完全不像是因為害怕而在試探。

  江漓漓意識到，她一開始的推測才是對的——

  莊雅妍已經準備好了後招。

  她想起在馬爾代夫發生過的事情，有可能反而會成為莊雅妍掣肘她的弱點。

  她怎麽才能知道，莊雅妍準備的後招是什麽呢？

  莊雅妍自始至終都看著江漓漓，自然注意到了江漓漓的神色變化，不由得很有成就感。

  現在，江漓漓意識到了吧——她嫁給葉嘉衍、得到葉嘉衍的偏愛，並不代表她可以高枕無憂了。

  對於葉嘉衍來說，她絕對不是正確的選擇。

  葉嘉衍選擇她，就是選擇了噩運！
  只要能讓江漓漓意識到這一點、拆散她和葉嘉衍，莊雅妍願意付出一切。

  “給我機會？”江漓漓面無表情，“這麽說的話，我還要謝謝你？”

  “不客氣，你記住我的話就好。”說完，莊雅妍徑自轉身離開了。

  江漓漓看著莊雅妍的背影，有那麽一個瞬間陷入了迷茫和恍惚，但是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

  整個葉氏的人，都處於戰鬥狀態，她不能松懈。

  她能做的再有限，也要盡自己所能，幫助葉嘉衍度過這個難關。

  這樣的忙碌，持續到了周五。

  周末來臨，但是葉氏大部分人，依然不能休息。

  葉嘉衍也不能。

  不過，葉嘉衍決定今天按時下班，陪江漓漓好好吃一頓晚飯。

  因為要常駐，江漓漓和沈羨寧在葉氏有一間固定的辦公室。

  今天沈羨寧已經下班了，只剩下江漓漓一個人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

  葉嘉衍進來的時候，江漓漓意外了一下，隨後笑了，問道：“去吃飯嗎？”

  “不。”葉嘉衍說，“我們下班。”

  江漓漓更意外了，但轉而一想，又說：“你休息一下也好。”她收拾好東西，和葉嘉衍一起離開。

  他們的關系早已不是秘密了，但是他們成雙成對進出公司的時候，還是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沒辦法，他們的組合太養眼了。

  上車之前，江漓漓突然想起她落了東西，說：“我回去拿一下。”

  葉嘉衍拉開車門，“我在車上等你。”

  江漓漓“嗯”了聲，往回跑。

  她的辦公室，就在行政部門所在的樓層，距離莊雅妍的辦公室不遠。

  出電梯後看見莊雅妍，江漓漓並不意外，但是莊雅妍脫口而出的那些話，她很難不意外。

  不知道其他人說了什麽，莊雅妍說：

  “葉總是跟江律師一起走的，他為什麽這麽早下班，還用問嗎？公司陷入這麽大的危機，也是同樣的原因。我真的搞不懂葉總在幹什麽。”

  “……”

  都是因為江漓漓？
  下屬們猜到了莊雅妍的潛台詞，但是沒有一個敢說話。

  莊雅妍繼續道：“葉總剛剛接手葉氏的時候，我就跟葉總一起工作了。我們花了多少力氣，才把葉氏從瀕死的邊緣拉回來啊。現在倒好，因為一個女人，公司又陷入了危機。”

  言下之意，江漓漓是禍害。

  的確，葉嘉衍沒有跟江漓漓結婚的話，閔憶婕就不會顏面盡失，閔氏和葉氏也不至於鬧得這麽僵。

  但是，明明是閔憶婕找事啊！

  忽略閔憶婕這個真正的禍害，把公司陷入危機的責任推到江漓漓身上，也太勉強了……

  莊雅妍恐怕也知道自己的邏輯漏洞吧？她這麽說，只是想散播江漓漓是禍害的言論。

  下屬們越想越覺得恐怖，同時感到很為難，畢竟一邊是上司，一邊是總裁夫人。

  但很快，這個難題就解決了。

  好幾個人發現了江漓漓，一個兩個臉色都白了。

  莊雅妍還沒有發現江漓漓，江漓漓就已經搖頭示意發現她的人不要聲張——她要聽聽看，對於葉氏的危機，莊雅妍還有沒有什麽獨特的見解。

  “去忙吧。”莊雅妍說，“我們沒有坐享其成的命。”

  這句話對於下屬來說，簡直是特赦令，一幫人逃跑一般四散開了。

  江漓漓不急不緩的聲音，就在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中傳入莊雅妍的耳朵：

  “雅妍，聽起來，你好像很委屈啊？”

  沒有下班的人，都聽見了江漓漓的話。

  江漓漓沒有絲毫避諱，徑直走向莊雅妍。

  莊雅妍聞聲，頭皮一陣陣發麻。而還沒有下班的員工，恨不得找個地縫隱身。

  接下來，無疑是兩個女人因為一個男人掀起來的、沒有硝煙的世紀大戰。

  要是兩個普通人，他們或許可以當個單純的吃瓜群眾、圍觀一下。

  問題是，一個是他們的上司，一個是他們的總裁夫人……

  媽的！

  這是神仙鬥法，小妖社死啊！

  莊雅妍反應過來，皺了皺眉。

  江漓漓不是走了嗎？為什麽又回來？

  不過，既然江漓漓已經聽見了，她也沒有必要再心虛掩飾了。

  莊雅妍轉過身，對著江漓漓笑了笑，“我只是發發牢騷。”

  她了解江漓漓。

  江漓漓的家教不會允許她在這裡跟她撕破臉。

  不管此刻多麽生氣，江漓漓都會用最溫和的方式處理這個局面。

  其他人也覺得，江漓漓看起來這麽人畜無害，她不一定會跟莊雅妍計較。

  然而，她們都錯了。

  “是嗎？”江漓漓的腳步停在莊雅妍跟前，“聽起來，你不是發發牢騷這麽簡單呢。”

  “……”

  不止是莊雅妍，其他人也很意外。

  江漓漓這個架勢，是要跟莊雅妍正面對峙嗎？她……不打算退一步海闊天空啊？

  行政部門的職員們承認，他們開始期待了！

  他們不僅期待莊雅妍會怎麽應對這個局面，也很期待江漓漓究竟有多大爆發力。

  “雅妍，我聽你的意思是，你拯救了葉氏，我坐享其成？”江漓漓哂笑了一聲，“你不覺得這句話可笑嗎？”

  莊雅妍沒想到江漓漓會這麽直接而且尖銳。

  她的下屬都在，她不能和江漓漓起更多爭執。

  然而，在她開口之前，江漓漓繼續道：

  “嘉衍從來不會虧待下屬，你付出的，他都給了你等同的回報，不存在別人坐享其成這種事。部下——尤其是一些小兵小卒跟著將軍打了勝仗，當然有功勞，但他們不能說全是他們的功勞吧？你覺得呢？”

  江漓漓這個比喻……

  莊雅妍的下屬又想找地縫隱身了。

  他們以後怎麽面對莊雅妍啊？

  “漓漓，”莊雅妍勉強維持著笑容，“你這麽說就過分了吧？”

  “你剛才說的，不是更過分嗎？”江漓漓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公司陷入危機，是因為我？我害了嘉衍和公司？”

  江漓漓的進攻性非常強，就像一個正義凜然的小獸，要問罪中傷她的人。

  莊雅妍隻覺得喉嚨一陣陣發乾，過了半晌才擠出一句：“漓漓，我只是……”

  “我不想聽你解釋。”江漓漓打斷莊雅妍的話，“我只需要你為剛才的話跟我道歉。”

  莊雅妍就像被人推到了冷凍室，一陣陣寒意從她的腳底升起，侵襲她的全身。

  她冷得要發顫，但只能死死地控制住。

  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這是羞恥感。

  江漓漓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一點余地都沒有給她留，瘋狂地羞辱她。

  道歉或者不道歉，對她來說都一樣，因為羞辱已然造成了。

  “或者，你否認剛才那些話是你說的。”江漓漓說，“只要你說不是你說的，我就當做沒有聽到。”

  莊雅妍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了那些話，那麽多人聽見了，她怎麽否認？

  江漓漓這是在逼她。

  她只有一個選項——

  “漓漓，”莊雅妍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對不起。”

  江漓漓點點頭，表示她接受莊雅妍的道歉，隨後去辦公室拿東西。

  她拿完東西出來，莊雅妍依然站在原地，整個行政部門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樣，哪怕是手頭上沒活的人也假裝忙忙碌碌，假裝他們剛才什麽都沒看見。

  事實上，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江漓漓沒有任何愧疚感。

  她只是讓莊雅妍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而已。

  進了電梯之後，江漓漓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個時候，莊雅妍才緩慢移動，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行政部門的員工，談工作的大聲談工作，敲鍵盤的把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響，努力當做沒有看見莊雅妍。

  除了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但是，他們越是刻意，空氣越是凝固，他們甚至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直到莊雅妍關上辦公室的門，他們才從那種死亡窒息的邊緣掙扎回來。

  他們都這樣，莊雅妍……一定更難受吧？
  她在公司，一向被視為功臣，從來沒有受過那樣的侮辱。

  江漓漓“小兵小卒”的比喻……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