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琛看著林藝，眸底的火光，幾乎可以把林藝化為灰燼。

  林藝隻覺得有趣。

  十幾年過去，她終於又在宋子琛的眸底看見了這種讓她印象深刻的眼神。

  或者說，這是一種充滿了仇恨的凝視。

  宋子琛十幾歲的時候，就用這種眼神看過她。

  當時，在她的認知裡，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不可能有這種眼神。

  所以她印象深刻。

  甚至有些懷念。

  這麽多年，宋子琛對她的態度沒有絲毫改善，有時候甚至恨不得用言語殺死她。

  更糟糕的是，隨著宋子琛的年齡增長、實力變強，她的兒子又太小，無法跟宋子琛抗衡，宋子琛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差。

  她受了不知道多少屈辱。

  每當感受到屈辱的時候，她都十分懷念宋子琛這樣看著她——他明明那麽憤恨，幾乎想殺了她，卻無能為力。

  時隔十幾年，她終於又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林藝對著宋子琛笑出來，說：“你做什麽決定之前，先好好想想我剛才說的話。”

  “林藝，”宋子琛咬牙切齒地說，“你真的以為我沒有辦法？”

  “你當然有辦法，但我已經不害怕你了。”林藝笑著說，“你手裡最大的籌碼，不過就是公布我和你爸爸的事情，你已經把這張牌打出來了。”

  “……”

  林藝的表情逐漸變得陰沉可怖，“宋子琛，你知道我為什麽敢這麽做嗎？就是因為我已經沒有更大的醜聞可以讓你爆了。你以為你報復了我，沒想到自己出手太早了吧？”

  “你錯了，我還有一張牌——”宋子琛一字一句地說，“林旻。”

  “你拿我們家旻旻威脅我啊？”林藝先是露出一個驚恐的表情，接著“哈哈哈”的笑了，“宋子琛，你不會那麽做的！”

  林藝的語氣，就好像她是宋子琛本人、她確定宋子琛不會那麽做一樣肯定。

  她還是了解宋子琛的。

  如果宋子琛真的傷害了林旻，宋子琛一定會第一個看不起自己。

  他的道德水準太高，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情。

  “你不要高估我，也不要低估顏顏。”宋子琛幾乎是用命令的語氣問，“她在哪裡？”

  “我剛才提的條件呢？”林藝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張紙條拿過來，攥在手裡，看著宋子琛。

  宋子琛臉上沒有表情，眸底翻湧著怒火，“……我答應你。”

  林藝笑了笑，這才把紙條遞給宋子琛，強調道：“記住了，我隻給你一天的時間，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宋子琛明白林藝的意思，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剛上車，就收到季慎之的消息，說：“找到了。”

  “我也知道她在哪裡了。”宋子琛說，“我現在趕過去。”

  “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季慎之問。

  “我自己過去就好。”宋子琛說，“辛苦了。”

  季慎之感覺到宋子琛的情緒不大對勁了，叮囑了宋子琛一聲，讓他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他接著去查林綻顏失蹤的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裡面，一定有什麽文章。

  另一邊，宋子琛驅車直奔酒店，有人在門口等著，給他遞上了房卡。

  他第一次沒有跟人說謝謝，反而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對方。

  對方嚇了一跳，趕忙溜了。

  宋子琛看了看門卡上標注的房號，直接進了電梯。

  酒店的走廊長而明亮，他的腳步落在消音地毯上，幾乎聽不出聲音。

  越是這樣，他的每一步，越是顯得艱難而又沉重。

  他現在才以拯救者的姿態來到林綻顏身邊。

  林綻顏遭遇危險的時候呢，他又在哪裡？

  宋子琛心裡就像壓了一塊石頭，心頭沉甸甸的。

  下一秒，他刷卡推開房門。

  房間開著燈，但沒有任何聲音。

  再往裡走，就看見林綻顏躺在床上。

  她就像只是睡著了一樣，什麽糟糕的事情都沒有經歷。

  或許……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麽。

  宋子琛走過去，想把林綻顏叫醒，可是不管怎麽叫，她都緊緊閉著眼睛。

  林藝要把她變得不省人事，一定用了藥。

  藥效不過去，她一時半會兒很難醒過來。

  宋子琛掀開被子——林綻顏身上的衣服，果然是凌亂的。

  他閉了閉眼睛，替林綻顏整理好衣服，說：“顏顏，我們回家。”

  林綻顏當然沒有任何反應。

  宋子琛把她抱起來，從地下車庫直接離開酒店。

  回去的一路上，林綻顏一直在昏睡，那張照片不斷地從宋子琛的眼前閃過，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幾乎要把方向盤捏碎了。

  他對林藝，還是太心慈手軟了。

  決定對付林藝的時候，他就應該讓她沒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到家後，宋子琛小心地把林綻顏抱回屋裡。

  有那麽一會兒，林綻顏睜開了眼睛，看見宋子琛，“哼哼”了兩聲，又把眼睛閉上了。

  “我們到家了。”宋子琛頓了頓，柔聲問，“你要不要洗個澡？”

  “嗯……”林綻顏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疲倦，“我……”

  宋子琛知道她沒有力氣，說：“我幫你。”

  “……”

  林綻顏沒有再出聲，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默許了。宋子琛也沒有再問，直接把她抱進浴室。

  她的身上，並沒有什麽被傷害過的痕跡。

  盡管這樣，幫林綻顏洗澡的整個過程中，宋子琛的手還是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末了，他把林綻顏抱回房間，一個人去了書房。

  正好這個時候，季慎之給他打來了電話，告訴他事情的始末。

  “在雜志社拍完雜志之後，她跟著別人去了酒店，看起來是自願的。但是，從她上車之後的事情，我就查不到了。她看起來像是去工作的，但她今天的日程根本沒有這一項。是誰在幕後推動這一切，我同樣查不出來。”

  “是林藝，你直接去查她。”宋子琛說，“不用對她手軟。”

  “這件事，是林藝做的？”

  季慎之皺起了眉。

  難怪他什麽都查不到。

  林藝背靠宋峰林這個演藝圈大鱷，有的是門路和渠道。策劃一件壞事，再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對她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她錯就錯在，動的人是林綻顏。

  不要說宋子琛，首先，他就不會輕易放過她。

  “是她。”宋子琛過了片刻才又接著說，“但是，她把自己摘得很乾淨，好像整件事跟她沒有關系。”

  季慎之冷笑了一聲，“她做夢！”

  “接下來的事情，”宋子琛說，“就拜托你了。”

  季慎之的怒意和殺氣，已經全都被激發出來了。掛了電話之後，他也不管現在是幾點，直接就接著繼續往下查。

  宋子琛也把手機放回口袋裡，回房間去找林綻顏。

  靠近一點，他能聞到林綻顏身上散發出來的沐浴液香氣。

  洗了個澡之後，她睡得更沉了，好像完全沒有打算醒過來的意思。

  這一次，宋子琛沒有叫她。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林綻顏能安然度過這一個晚上，還有接下來的每一天。

  至於他……

  這個夜晚對他而言，注定漫長，他注定無法安眠。

  夜色並不關心那些睜著眼睛無法入睡的人，到了它們退場的時候，它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主場讓給光明。

  第二天的曙光，悄然灑遍整個房間。

  林綻顏像往常一樣醒來，卻遲遲睜不開眼睛。

  她感覺很奇怪。

  身上每個地方都很酸、很軟，她渾身上下都找不出一絲一毫力氣。

  她甚至需要攢很久的勁，才足以讓自己睜開眼睛。

  幸好，宋子琛就在她身邊。

  但是，又好像不太對。

  她是怎麽回到這裡的？
  還有，她是什麽時候見到宋子琛的？
  她渾身無力就算了，為什麽還對昨天下午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
  宋子琛一夜無眠，林綻顏一睜開眼睛，他就發現了。

  一看林綻顏懵懵的樣子，他立刻明白過來，她什麽都不知道。

  那些可怕的記憶，不存在她的腦海了。

  這其實是最理想的結果——她什麽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早。”

  宋子琛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跟林綻顏打招呼。

  “早啊。”林綻顏這才發現，她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疑惑地問，“我……怎麽回來的？我不是準備去拍照嗎？”

  宋子琛大概知道了。

  林綻顏去雜志社接受完訪問之後，接下來等著她的，就是一個圈套——有人告訴她，要去酒店拍一組照片。

  或許是雜志社的工作人員跟她說的，她信以為真，以為自己真的是去工作的，直接就去了。

  再接下來，她應該就失去了知覺。

  “你昨天太累，暈倒了。”宋子琛說，“是我去把你接回來的。”

  “怎麽可能？”林綻顏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暈倒，“我會累到暈倒？”

  “你怎麽不會？”宋子琛說，“你又不是鐵人。”

  “我覺得我是啊！”林綻顏歪了歪腦袋，“這太奇怪了。”

  宋子琛假裝很認真地沉吟了片刻，最後一本正經地問道：“有沒有可能是……你前天晚上太累了？”

  前天晚上……

  林綻顏確實挺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