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漓的表情說明，她對亂動的後果一無所知。

  不過，葉嘉衍也可以用表情告訴她後果——

  江漓漓看著葉嘉衍的目光越來越沉、表情越來越冷，恍惚明白過來什麽，乖乖閉上眼睛，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你至於這麽緊張？”葉嘉衍皺起眉，“我不會吃了你。”

  江漓漓很想裝作睡著了，沒有聽見葉嘉衍的話。

  可是，她忍不下去——

  她倏地睜開眼睛，不滿地嘟囔道：“不讓人動，還不讓人緊張，你怎麽這麽多要求？”

  “我只是叫你不要亂動。”葉嘉衍好整以暇地問，“你緊張什麽？”

  “……”江漓漓突然答不上來，於是蔫了，“睡覺！”

  沒過多久，她真的睡著了，只是因為床太小，她睡著之後皺著眉，時不時就像條蟲子一樣在被窩裡蠕動。

  葉嘉衍怕她掉下去，一直是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攔著她。

  凌晨一點鍾，終於輸完液，護士進來拔了針頭，把江漓漓的手交給葉嘉衍，說：“先生幫太太按一下，四五分鍾就好，免得淤青。”

  “謝謝。”

  葉嘉衍接過江漓漓的手。

  她的手很小，手指細細長長的，指甲泛著乾淨好看的光澤感。

  僅僅是看手就知道，這是一個從小被照顧得很好的女孩子。

  她知道人間疾苦，但從來沒有嘗過；她知道世界上有罪惡陰暗的角落，但不曾親眼目睹。

  只要葉嘉衍想，她的世界可以一直是單純的、潔白的，一絲雜質也混不進她的世界。

  問題在於，她已經不是那個年僅十幾歲、懵懂無知的小姑娘。

  她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有權決定自己的腳步邁向何方。

  5分鍾後，葉嘉衍松開江漓漓的手，她對此似乎很不滿，迷迷糊糊地嚶嚀了一聲，側過身往他懷裡鑽，不由分說地抱住他的手蹭了兩下。

  怎麽那麽像……小狗。

  奇怪的是，他並不抗拒這隻略顯粘人的小狗……

  葉嘉衍放好手機，躺下去。

  床實在太小了，他不得不和江漓漓緊緊挨在一起，呼吸充斥著她身上那種淡淡的馨香，耳邊時不時傳來她淺淺的呼吸聲。

  因為睡眠不好，葉嘉衍對睡眠環境的要求一直很高。

  無聲、無味、無光——是最基本的要求。

  江漓漓一己之力破壞了三個條件。

  葉嘉衍抬手覆住眼睛，勉強擋住從走廊透進來的光。

  然而，江漓漓並不打算安分，擠過來把腿壓到他的大腿上。

  他動了動，試圖讓她把腿放下去，她在睡夢中抗議了一聲，把他抱得更緊了。

  “……”

  葉嘉衍有理由相信，他有下一步動作的話，江漓漓還會越來越過分。

  偏偏她正在熟睡，他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葉嘉衍第一次感覺到無奈，被迫選擇接受，並且做好了一夜無眠的準備。

  同時，他連明天要怎麽跟江漓漓算帳都想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多久，他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先醒過來的是江漓漓。

  床太小了，她一整晚都睡得不舒服，意識逐漸恢復清醒的時候，第一感覺是渾身又酸又痛。

  她忘了自己在醫院，想翻個身活動一下，沒想到這一翻就直接掉了下去。

  “啪！”

  先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著是江漓漓的慘叫聲：

  “啊！”

  饒是卷著被子掉下來的，江漓漓也一下子被摔醒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湧上腦海……

  葉嘉衍睡得很沉，但江漓漓的動靜實在不小，他被吵醒了。

  他坐起來，發現身上空蕩蕩的，身邊也空蕩蕩的——江漓漓連人帶被子都在地上。

  不用問，他已經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江漓漓好不容易從被子的層層包裹裡掙脫，看向葉嘉衍，正好看見他唇角的一抹笑意。

  嘲笑她？
  這樣好嗎？

  眼看著江漓漓的表情越來越鬱悶，葉嘉衍還是對她伸出援手，“起來。”

  江漓漓借著葉嘉衍的力道站起來，爬回床上，再回頭看地上的被子，說：“我們不睡了吧？被子掉在地上，不能蓋了。”

  “嗯。”

  葉嘉衍手動扳過江漓漓的臉，端詳了一番。

  江漓漓知道他在看什麽，眸底閃爍著不安，“我看起來……還和昨天一樣醜嗎？”

  葉嘉衍把鏡子遞給江漓漓，示意她自己看。

  江漓漓也不矯情逃避，照了照鏡子，“咦”了聲，轉頭看向葉嘉衍：“你是不是只會損人，不會誇人，所以才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臉上的紅點已經消褪，眼睛也不腫了，顏值成功回到巔峰狀態。

  葉嘉衍讓她自己看，一定是被她美到詞窮了！
  “你是我見過想象力最豐富的的人。”葉嘉衍穿上鞋子，“去刷牙洗臉，我去問問你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噢。”

  江漓漓翻了翻宋子琛昨天讓人送過來的東西，果然翻到了兩套一次性的洗漱用具。

  她洗漱完畢，葉嘉衍剛好帶著醫生回來。

  醫生看了看她的臉和手腳，說：“現在就可以出院了。不過要吃兩天藥。還有，這兩天最好忌口。”

  “知道了。”江漓漓點點頭，“謝謝醫生。”

  醫生護士離開後，葉嘉衍去洗漱，江漓漓擰開一瓶礦泉水喝了兩口，聽見葉嘉衍的手機在床頭櫃上輕輕地震動，來電顯示——

  莊雅妍。

  糾結了三秒鍾，她還是拿著手機去找葉嘉衍。

  葉嘉衍正在洗臉，漫不經心地說：“幫我接。”

  江漓漓掩飾著意外，接通電話，聽見莊雅妍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葉總？”接著說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

  “……雅妍，是我。”等到莊雅妍說完，江漓漓才說，“嘉衍在洗臉呢。”

  電話那段的人沉默了片刻，笑了一聲，“漓漓，是你啊？早啊！我準備一會兒去看江叔叔和秦阿姨，你回家嗎？”

  江漓漓也笑了笑，“早啊，這麽早就匯報工作，辛苦了。我和嘉衍在外面呢，這個周末不回去了。”

  “這樣啊。”莊雅妍說，“你和葉總剛起床吧？我就先不打擾了，一會你讓葉總給我回個電話。”

  “好。”

  江漓漓掛了電話，看向正在陽台的水池邊洗漱的葉嘉衍——

  她可以確定了，不是葉嘉衍和莊雅妍太滴水不漏，而是一定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葉嘉衍回來，江漓漓遞給他兩張紙巾，說：“把臉上的水擦乾。”

  葉嘉衍擦了擦臉和手，“雅妍打電話什麽事？”

  “工作的事情。”江漓漓把手機遞給葉嘉衍，“讓你一會給她回個電話。”

  “嗯。”葉嘉衍穿上外套，隨手把手裡往口袋裡一丟，“走。”

  在回酒店的路上，葉嘉衍撥通了莊雅妍的電話。

  他沒有戴藍牙耳機，直接開了揚聲器跟莊雅妍溝通工作。

  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隻跟工作有關，從頭到尾都是嚴謹的公事公辦的語氣，兩個人活像兩台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

  江漓漓更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醫院距離酒店不遠，兩個人回到酒店，剛下車就碰到宋子琛。

  宋子琛是特意在這兒等著的，笑眯眯的看著江漓漓，“你沒事了就好。昨天晚上我背負著罪惡感，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江漓漓用表明說明她不大相信宋子琛的話。

  “不說那麽多了，帶你們去餐廳。”宋子琛說，“我特意跟餐廳主廚打了招呼，讓他給你們準備一桌豐盛的早餐，替你們接風洗塵。”

  江漓漓正好餓了，高高興興的跟著宋子琛去餐廳。

  發現宋子琛跟他們一起坐了下來，葉嘉衍皺了皺眉，“你跟我們一起吃？”

  “嗯哼。”宋子琛看向江漓漓，“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說我要走了的話，漓漓一定會跟我說——”

  “跟我們一起吃了早餐再走吧！”江漓漓默契十足地接上宋子琛的話。

  葉嘉衍：“……”

  宋子琛打了個響指，讓服務員把早餐送上來。

  第一個送上來的就是水晶蝦餃，江漓漓眼睛一亮，突然想起宋子琛的女伴，問她去哪兒了。

  “她要趕早班飛機，六點多就走了。”宋子琛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另外還有一張精致的小卡片，“這是她留給你的，表示她對你的歉意。”

  “不用這樣。”江漓漓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怪她。”

  “收下吧。”宋子琛說，“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江漓漓打開卡片，上面用漂亮的花體英文寫著道歉的話，最後提了一下盒子裡的東西，說是她親手做的，希望江漓漓可以接受她的道歉。

  盒子裡面是一枚手工做的書簽，做工精致，的確算不上貴重，但誠意滿滿。

  “幫我跟Daisy說聲謝謝！”江漓漓頓了頓，補充道，“你為什麽不跟她說，你已經幫她道過歉了？”

  “因為……我也要向你道歉。”宋子琛怕江漓漓追問，端詳了她一番，迅速轉移話題，“還好你恢復的速度夠快，不然我今天能不能活著回去都不一定！”

  江漓漓知道宋子琛忌憚的是葉嘉衍，示意他放心，說：“現在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麽樣！”

  “江漓漓，”葉嘉衍涼涼的聲音像秋風一樣飄過來，“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