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笑了笑，按住開門鍵，說：“進來吧。”

  江漓漓走進去，欲蓋彌彰地說：“我剛才吃太飽了，下去散散步。”

  “飯後散散步……挺好！”王叔笑眯眯的，“嘉衍那麽大人了，不會迷路的，你用不著去找他。”

  江漓漓：“……”

  王叔走後，江漓漓想了想，朝著醫院花園燈光最暗的角落走去。

  直覺告訴她，葉嘉衍那樣的人，會呆在這種地方。

  她走了十來米，隨著燈光越來越暗，她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再往前走，就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葉嘉衍會呆在完全黑暗的地方嗎？

  江漓漓正猶豫，就聽見黑暗中傳來一陣異常的聲響——

  “嗯……輕點……”

  “呀，輕點……嗯……”

  “徐律師……”

  江漓漓大概明白黑暗中正在發生什麽了，轉身欲走，就聽見一個熟悉的稱謂，仔細一想，那道女聲，也有點熟悉……

  這麽巧嗎？

  江漓漓定睛、循聲往黑暗中看去——

  她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靠著大樹、正在癡纏的一對男女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

  男的是徐律師。

  女的是……莫倩倩！
  那個拍了她坐上“豪車”的照片的女孩！
  原來是因為徐律師，莫倩倩才會拍下那張照片、製造流言蜚語，讓她在律所面臨窘境。

  這麽說來，她一開始就懷疑徐律師是對的

  莫倩倩跟她無冤無仇，如果不是徐律師在背後指使，她不會針對她。

  江漓漓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徐律師和莫倩倩也分開了，他們整理了一下衣服，正想離開，冷不防看見江漓漓——

  很顯然，江漓漓早就看見他們了。

  莫倩倩怔了怔，聲音微微發顫：“徐律師……”

  徐律師抬手，示意莫倩倩不用慌，徑直走到江漓漓跟前。

  他身上帶著那種領導的壓迫氣場，顯然是想在氣勢上先鎮住江漓漓。

  然而，江漓漓不為所動，直視著他的目光——

  “江漓漓，”徐律師居高臨下地問，“你都看見了？”

  江漓漓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我也不想看見這麽辣眼睛的畫面。”

  “江漓漓，你知道該怎麽做。”徐律師盛氣凌人，“你在律所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不想被整得更慘吧？”

  “徐律師覺得我應該怎麽做呢？”江漓漓頓了頓，“提醒”道，“我沒記錯的話，律所有明文規定，實習律師不準和執業律師發生感情糾葛，否則雙方都會受處罰。”

  “江漓漓，”莫倩倩走過來，仗著徐律師的氣勢問，“你是在威脅徐律師嗎？”

  江漓漓一副無畏無懼的樣子：“是又怎麽樣？”

  “……”莫倩倩一時接不上江漓漓的話。

  “江漓漓，我警告你，我可是要升合夥人了！”徐律師“哼”了聲，傲慢地警告道，“你識趣的話，就不要多嘴！否則，我分分鍾讓你在恆信混不下去！”

  江漓漓輕飄飄地打碎徐律師的美夢：“如果我舉報你和莫倩倩，你覺得短期內，你還能升合夥人嗎？”

  “江漓漓！”

  徐律師沒想到江漓漓軟硬不吃，怒吼了一聲。

  “莫倩倩，”江漓漓無視在暴怒的邊緣遊走的徐律師，轉而看向莫倩倩，“徐律師即將升合夥人，這就是你與他為伍的理由嗎？”

  她與徐律師為伍？
  莫倩倩感覺江漓漓話中有話，脫口問：“江漓漓，你知道什麽？”

  “……”江漓漓揚起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沒有說話。

  電光火石之間，莫倩倩猛然意識到：江漓漓知道照片是她拍的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

  “江漓漓，不要以為你抓住我一個把柄，就有資格跟我談判！”徐律師沒有意識到不對勁，惡狠狠地警告道，“如果你還想在恆信實習，就不要挑釁我！如果你一定要跟我抬杠，我勸你先做好轉行的準備！”

  江漓漓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們……走著瞧！明天律所見。”

  她懶得再跟這兩個人扯皮，轉身往燈光明亮的地方走去。

  莫倩倩看著江漓漓的背影，突然間有些懷疑，這個女孩真的是江漓漓嗎？
  報到那天，江漓漓是最後一個來的，因為外貌出眾，她自然而然成了他們討論的焦點。

  實習律師有兩個群，其中一個八人群，沒有江漓漓和金瑜。

  八人群有人說過，江漓漓就像溫室裡名貴的花朵，因為沒有經歷過風雨，所以總是一副溫柔無害的樣子，她根本不知道人間險惡。

  還有人說，江漓漓明明是需要人精心照料的觀賞性植物，卻偏要跑到野外接受風雪考驗，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哭著喊著要回溫室。

  莫倩倩也打心裡認為，江漓漓這種漂亮又柔弱的女孩，是沒有辦法執業、沒辦法利用法律捍衛當事人的權利的。

  然而，江漓漓用行動告訴她，他們錯了。

  江漓漓的能力，藏在她溫柔無害的外表下，比他們想象中要強大得多。

  “徐律師，”莫倩倩的聲音又開始顫抖，“我覺得……江漓漓可能什麽都知道了，我們怎麽辦？”

  “不用擔心。”徐律師一把摟住莫倩倩的腰，“我會想辦法讓她離開律所。”

  “真的嗎？”莫倩倩笑了笑，“徐律師，等你升合夥人之後，我想跟著你。”

  “你當然要跟著我。”徐律師的嘴唇在莫倩倩的臉頰上蹭了蹭，吐出曖昧的氣息，“不跟著我，你想跟著誰？”

  莫倩倩軟在徐律師懷裡，嬌聲說：“沒有，人家隻想跟著你的。”

  “那……先跟我回家？”徐律師的手指挑起女孩的裙擺，掌心在女孩的腿上輕輕摩挲，暗示已經再明顯不過。

  莫倩倩無力地靠著徐律師，笑了笑，“好。”

  一男一女相擁著離去，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身後，一個男人從香樟樹後走了出來。

  男人從黑暗中走到燈光下，頎長的身影被照亮，臉上的陰沉卻沒有被燈光驅散。

  他看著離去的一男一女，撥出去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周揚聲的聲音傳過來：“葉總，有何吩咐？”

  “查查恆信一個姓徐的、即將升合夥人的律師。”

  “姓徐的是誰？查他幹嘛？”周揚聲納悶，“太太在律所的事情跟他有關？哎，太太的事情還沒解決嗎？葉總，不是我說你啊，該出手的時候，你倒是出手啊！”

  “少廢話。”葉嘉衍命令道，“馬上去查。”

  “行，查就查。”周揚聲說，“我保證把他在恆信做過的事情、連什麽時候上廁所什麽時候吃飯都給你查出來！”

  葉嘉衍掛了電話，徐律師和莫倩倩正好拐彎，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范圍。

  不用再看，他也能猜出這對男女和江漓漓發生過什麽。

  所以，江漓漓在律所遭遇的事情，不僅僅是她被同期的實習律師針對了那麽簡單。

  整件事的背後，都牽扯著這個姓徐的男人。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姓徐的，江漓漓不願意向他求助。

  說起來，葉嘉衍發現真相，純屬巧合。

  他下樓丟垃圾，看見這對男女舉止曖昧，朝著花園角落走去。

  他對他們要做什麽沒興趣，引起他注意的，是莫倩倩。

  他認得莫倩倩，江漓漓坐上“豪車”的照片，就是莫倩倩拍的。

  聽莫倩倩和那個男人對話，男人是恆信的律師，在律所有一定的地位。

  葉嘉衍突然想到，莫倩倩和這個男人是什麽關系？她針對江漓漓，有沒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鬼使神差之下，葉嘉衍跟在了莫倩倩後面。

  他本來只是想拍張照片，讓周揚聲去查查這個姓徐的，沒想到江漓漓下來了，好巧不巧碰到了這兩個人。

  從江漓漓和他們的對話中，他可以推斷，他猜對了大半，針對江漓漓的不是莫倩倩，而是那個姓徐的男人。

  至於姓徐的為什麽會針對江漓漓，他相信周揚聲會告訴他答案。

  葉嘉衍回到套房，江漓漓剛好洗完澡出來。

  看見葉嘉衍，江漓漓下意識地問：“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打了個電話。”葉嘉衍問，“你找我？”

  “我……”江漓漓說，“我下去找過你。”

  葉嘉衍挑了挑眉，“我就在住院樓後面的花園。”

  住院樓後的花園？
  江漓漓就是在那裡碰見了徐律師和莫倩倩！
  她心驚膽戰地試探道：“我、我去過那邊啊，就是燈光比較暗的那片地方，但是沒看見你……”

  “燈光很暗的地方？”葉嘉衍皺了皺眉，“我不在那兒，你當然看不見我。”

  江漓漓長籲了一口氣，笑嘻嘻的說：“我以為你在那兒呢！”

  葉嘉衍走到江漓漓跟前，“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在黑暗裡？”

  “……”江漓漓秒慫，乖乖的說，“我錯了，我以後一定去最亮的地方找你！”

  她尾音剛落，葉嘉衍的手機就響了。

  葉嘉衍看了眼來電顯示，走到陽台上，順便把陽台門關上。

  他第一次這樣避開江漓漓接電話。

  江漓漓不由得想到，來電的人可能是莊雅妍。

  一瞬間，她心裡就跟針扎一樣，一陣一陣地生出蝕骨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