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揚聲上班遲到了。

  他雖然愛開玩笑、一下班就切換悠閑模式，但工作上，他從來沒有出過紕漏。

  “遲到”這種很正常而且可以理解的錯誤，他從來沒有犯過。

  公司的人說，他可能是全公司除了葉嘉衍之外，最擅長時間管理的人。

  這樣的人，今天破天荒地遲到了，連葉嘉衍都很好奇為什麽。

  “我忘了一件事——”周揚聲自己也很鬱悶，“我把車借給金瑜了。”

  他住在公司附近的單身公寓裡，因為距離公司不算遠，偶爾會走路上下班，當做是鍛煉。

  但是，為了能多睡一會兒，他大多數時候還是選擇開車通勤。

  今天的問題在於，他多睡了一會兒，卻只能走路來公司，導致了遲到。

  “葉總，跟你商量一件事兒……”

  周揚聲這麽說的時候，葉嘉衍以為他會要求不算他遲到，可是他說：
  “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愛的太太。我不希望金瑜知道。”

  “為什麽？”

  “……”

  周揚聲愣了一下，沒有回答，用眼神緩緩向他們葉總打出一個“？”。

  以往，凡是這種事情，葉嘉衍從來不關心為什麽，都是直接答應或者拒絕。

  今天，他們偉大英明的葉總是怎麽了？
  “怎麽？”葉嘉衍問，“不好意思說？”

  “不是！”周揚聲不敢問葉嘉衍為什麽也喜歡八卦了，“……我只是覺得，昨天才把車借給人家，今天上班就遲到，這種事太有損形象了。葉總，你會幫我保密的，對吧？”

  “嗯。”

  周揚聲不敢相信葉嘉衍這麽輕易就答應了，然而更讓他驚喜的還在後面——

  葉嘉衍接著說：“公司有閑置的車。你開一輛回去，暫時先用公司的車。”

  周揚聲昨天跟金瑜說他可以用公司的車，只是為了減輕金瑜的心理負擔。

  他沒想到，葉嘉衍竟然替他想到了這一層！
  他們葉總最近絕對是因為甜甜的愛情開竅了！

  “謝謝葉總！”周揚聲要出去時，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對了，這個可以告訴太太！”

  “別高興得太早。”葉嘉衍淡淡的說，“你遲到了，該接受的懲罰還是要接受。”

  “公司通用的懲罰手段不是扣工資嘛。”周揚聲很大氣地說，“我接受！”

  “除了扣工資，”葉嘉衍說，“你以後還需要更忙一點。”

  周揚聲怔了怔，“更忙一點……是要比現在忙多少？”

  葉嘉衍沉吟了兩秒，自然而然地說：“可能會讓你忙到沒有時間戀愛。”

  “……”周揚聲如遭雷擊，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不要啊！”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一會兒萬裡晴空、一會兒風霜雨雪的早上是怎麽回事？

  明知道他最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戀愛——他們葉總太狠了！

  他要告訴公司同事，最近怎麽著都不能遲到，否則小心被葉總黑一手。

  相較之下，有事在身的金瑜，心情反而輕松愉悅多了。

  今天凌晨，她在機場接到了從老家趕過來的爸爸媽媽，把他們安置在醫院附近的一家經濟連鎖酒店，今天早上直接帶著他們來了醫院。

  蘇雪落今天也特意提前半個小時到醫院，幫她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術前要做的檢查比較多，我會安排一個志願者陪著叔叔和阿姨。”蘇雪落說，“金瑜，你放心去上班，下班後再過來就好了。”

  金瑜叮囑爸爸，有什麽事情就給她打電話。

  “先打給我吧。”蘇雪落把她的號碼給了金爸爸，轉而對金瑜說，“如果有什麽必須叫你過來的事情，我再聯系你。”

  離開醫院的時候，金瑜明知道最艱難的時刻還沒有到來，心情卻很神奇地變得輕松自在起來。

  接下來的一天，她的工作效率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下午一下班，她現在的帶教律師楊律師就說：“金瑜，你下班吧，剩下的事情交給其他同事。對了，明天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江漓漓離職後，不僅是帶教律師，其他同事也對金瑜很客氣。

  這一切，都是因為江漓漓離開律所後，律所內部傳說，是一個大集團的總裁助理來拿走了江漓漓的東西。

  恆信的人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但他們確信江漓漓不止是出身於一個不錯的家庭那麽簡單。

  他們向金瑜打聽過，但金瑜什麽都沒有透露。

  越是這樣，大家越覺得江漓漓大有來頭，自然而然地，他們連帶著對金瑜都客氣了很多。

  所以，江漓漓走後，金瑜的實習生涯一直很順利，而且跟著帶教律師參與了好幾個大案子，拿到了遠超實習工資的提成。

  越是這樣，她工作起來越拚命。

  她不僅是要證明自己，也本著一種“不能給漓漓丟臉”的想法。

  她接受了明天休息的安排，但告訴楊律師她會帶著電腦去醫院，可以在線上協助同事處理一些比較簡單的工作。

  楊律師點點頭，“去吧。錢方面如果有困難，盡管跟律所提出來。你是這一批實習律師裡面最優秀的一個，能幫你的，律所一定盡量幫你。”

  金瑜開車去醫院，沒想到會看見江漓漓。

  江漓漓買了水果和很多的術後營養品過來，正和蘇雪落陪著她爸爸媽媽在閑聊。

  她爸爸媽媽顯然喜歡慘了江漓漓，一見她就問江漓漓有沒有對象。

  “爸爸，”金瑜說，“漓漓沒有對象——她結婚了。”

  金爸和金媽失望極了，但想想又覺得很正常。

  金爸說：“這個世界上有眼光的男人還是偏多的。”

  “漓漓，”金瑜拉過江漓漓，小聲問，“你們家葉總呢？”

  “他今天要加班。”江漓漓說，“等他忙完，我和他吃完飯再回家。”她說著，端詳了金瑜一番，“你狀態還不錯，這樣我就放心了。”

  金瑜知道江漓漓在擔心什麽，笑了笑，說：“我也擔心和焦慮過。但現在，最困難的問題已經解決了。而且，手術的時候，蘇醫生也會在手術室裡面，我實在沒什麽好擔心的了。漓漓，謝謝你。”

  “客氣的話就不用說了。”江漓漓說，“今天晚上，你還要辛苦很久。”

  “沒關系，我有準備。”金瑜說，“而且，楊律師已經安排我明天休息了。”

  “金瑜，”蘇雪落從病房出來，“跟醫生去一下辦公室，術前談話。”

  術前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來了，金瑜有充足的心理準備，卻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她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麽，那意味著——醫生在手術室裡為她母親的生命和健康奮戰時，她要在手術室外面為母親的生命負責。

  江漓漓拉起金瑜的手，“我陪你去。”

  麻醉科和外科同時跟金瑜談話，進行了半個多小時。

  幾個月的實習律師生活，已經把金瑜鍛煉得十分冷靜，整個談話過程中，她雖然緊張，但沒有表現出絲毫混亂，最後在所有文件上都簽了字。

  這個時候，葉嘉衍也下班了。

  江漓漓說：“阿姨不能吃東西。金瑜，你和叔叔跟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金瑜搖搖頭，“我媽媽馬上就要進手術室了。我想陪著她。我叫外賣就好了。”

  “我幫你叫。”江漓漓說，“你等等，我讓人給你送到醫院。”

  金瑜來不及拒絕，江漓漓已經走了。

  她回到病房，看見爸爸和媽媽坐在床邊有說有笑。

  她還以為，手術前爸爸和媽媽都會很緊張、很無措。

  看見這樣的狀況，她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坐到床邊，拉著媽媽的手說：“媽媽，不要緊張。手術的時候，蘇醫生也會在手術室裡面。她很厲害的，國外留學了八年回來的呢！”

  金爸擺擺手，示意金瑜不用再做她媽媽的思想工作了，說：“剛才那兩個姑娘跟我們說得很清楚了，你媽媽現在的心情輕松得很，一點都不緊張。小魚兒，你這兩個朋友真好，可惜……”

  金瑜不解地問：“可惜什麽？”

  “可惜一個結婚了，一個有對象了！”金爸爸說完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金瑜笑了笑，“不可惜！爸爸，你想啊，這麽好的兩個女孩子，怎麽可能沒有對象呢？”

  金爸冷不防說：“你也很好啊，你怎麽沒有對象呢？”

  “……爸爸，”金瑜一臉被震撼了的表情，對她爸爸豎起大拇指，“您真是聊天鬼才！”

  這時，病房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金瑜回過頭，看見一個大長腿帥哥，“哦！”了聲，“你是蘇醫生的男朋友！”

  季慎之右手拎著一個保溫食盒，臉上掠過一抹意外，“你認識我？”

  “認識啊！呃，也不能說是認識。”金瑜說，“就是昨天蘇醫生說她男朋友來接她，後來我在停車場看見蘇醫生上了你的車。”

  季慎之唇角的弧度變得柔和起來，“她人呢？”

  他來之前，蘇雪落跟他說了她會在這個病房，可是現在，這裡只有幾張陌生的面孔。

  不過，見到蘇雪落，最要緊的事已經不是把吃的給她了……

  他要向她確認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