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衍換了一身居家服，靠著床頭閉目養神，意外地顯露出幾分疲態。

  “葉嘉衍？”

  江漓漓走進房間，腳步堪堪停在距離葉嘉衍兩米遠的地方。

  葉嘉衍睜開眼睛，目光透過從碗裡蒸騰出來的熱氣，可以看見江漓漓那張充滿疑惑的小臉。

  “粥好了。”江漓漓打量著葉嘉衍，“你吃了胃藥，沒有好一點嗎？”他看起來有幾分虛弱。

  “好多了。”

  葉嘉衍話雖這麽說，聲音聽起來卻很無力。

  江漓漓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說：“如果感覺不舒服，你不要硬撐，我可以送你去醫院。”

  “江漓漓……”葉嘉衍看著江漓漓，目光如窗外的月色，沉靜而又寒冷，“我剛才就說過，我餓了。”

  呃，所以……只是因為餓嗎？
  江漓漓忙忙把粥端過去，“剛煮好的，小心燙。”

  葉嘉衍用湯匙攪拌著碗裡的粥，過了片刻才問：“你明天去盛唐上班？”

  “是！”

  “需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葉嘉衍緊接著問：“剛才為什麽不敢靠近我？”

  “……”話題轉變得太快，江漓漓突然不能對答如流了，只能搖著頭否認道，“沒有啊。”

  葉嘉衍冷哼了一聲，用一種趨近肯定的語氣說：“你在害怕？”

  “……”

  江漓漓就像被人逼到死角，無路可退，無言以對。

  不行，不能這個樣子！
  她可以輸，但不能輸得這麽徹底！

  “葉嘉衍，既然這樣，我只能告訴你實話了——我覺得，你有一個毛病！”

  後半句話，幾乎花光了江漓漓所有底氣，也因此，她的語氣聽起來格外篤定。

  葉嘉衍神色一凜，手上的動作隨即停下來，但僅僅只是過了一秒，他的動作和神色又恢復了正常。

  他勾了勾唇角，把粥放到小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江漓漓，“說說，我有什麽毛病？”

  江漓漓的目光從葉嘉衍那雙大長腿開始往上掃，停在他身體的中間段——

  “……”葉嘉衍沉聲警告道，“江漓漓，想好再說。”

  如果江漓漓接下來說的和他現在想的一樣，她今天晚上絕對逃不掉！
  江漓漓早就想好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脫口道：“葉嘉衍，我覺得你這裡有問題。”

  “……”葉嘉衍面無表情地提醒道，“你指的是你自己的腦子。”

  “但我說的是你的腦子！”江漓漓微皺著眉，不滿地控訴道，“你喝醉之後，會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你敢說自己的腦子沒有問題？”

  上次，葉嘉衍跟她爸爸媽媽喝了點酒，回來後親了她，可是第二天起來，他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深知，不管是體力還是智力方面，她都不是葉嘉衍的對手，偶爾被他佔便宜，在所難免。

  但是，她不能不明不白地被他佔了便宜！
  葉嘉衍大概知道江漓漓說的是哪件事了。

  他不會告訴她，他都記得，他只是……選擇了忘記而已。

  他很好奇，如果把江漓漓逼急了，她會怎麽描述那次的事情？
  葉嘉衍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粥，明知故問：“我忘了什麽事情？”

  “……”江漓漓就這麽被問住了，半天擠不出來一個字。

  “江漓漓，”葉嘉衍警告道，“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

  “你也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江漓漓被刺激了一下，突然get到了直言不諱的勇氣，“你上次喝醉之後……親了我！”

  “然後呢？”

  葉嘉衍事不關己一般，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江漓漓氣呼呼地接著說：“然後你忘了啊，第二天起來你什麽都不記得！”

  “……”

  葉嘉衍恍然意識到，江漓漓比他想象中更加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

  盡管那天晚上，他只是蜻蜓點水一般，若有似無地吻了她一下。

  後來他不是沒有吻過她，甚至吻得更凶更狠，她為什麽獨獨跟他計較那一次？
  “記不記得，重要嗎？”葉嘉衍故意用一種十分輕佻的語氣說，“不管怎麽樣，名義上你是我太太，我可以……”

  “葉嘉衍！”江漓漓完全猜得到葉嘉衍接下來的台詞，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碗，“你……”

  葉嘉衍沒想到江漓漓會這麽激動，按住她的手，冷冷的看著她，“你想幹什麽？”

  “你別吃了，”江漓漓氣呼呼地說，“吃了也是白吃！”

  “江漓漓，”葉嘉衍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舒服，不能拿你怎麽樣？”

  江漓漓不服氣地挑釁道，“你能拿我怎麽樣？”

  “……”葉嘉衍勾了勾唇角，“不如我們繼續昨天的事？”

  江漓漓頭皮一麻，下一秒，她嗖地松開葉嘉衍，一溜煙跑到房間門口，似乎是不甘心，又回過頭吐槽了葉嘉衍一句：“你混蛋！”

  葉嘉衍抬眸，淡淡地看了江漓漓一眼，江漓漓嚇得轉頭就跑。

  房門口的地方，一下子空了。

  葉嘉衍放下湯匙，不自覺地陷入沉思。

  他錯了。

  江漓漓不是一般的在意他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至於原因……來日方長，以後他會知道的。

  江漓漓重複了一遍昨天晚上的流程——跑回房間，反鎖房門。

  葉嘉衍這個豬頭！
  她曾經懷疑過，一個人喝醉後，真的會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嗎，哪怕他親了一個女孩子？

  現在她知道答案了，是真的。

  比他忘記了更糟糕的是，他還可以在你提醒他的時候若無其事、波瀾不驚。

  不過，歸根究底，這不是腦子的問題，而是因為不在意。

  葉嘉衍不在意她，更不在意對她做過什麽，第二天醒來後，自然而然什麽都不記得。

  可是，她在意啊……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她很不甘心，但最後，她還是被葉嘉衍一個眼神嚇跑了……

  沒辦法，她還不夠強大，不是葉嘉衍的對手。

  她一定要盛唐成長起來，將來把葉嘉衍虐得嗷嗷叫著跟她認錯！

  睡前情緒太激動，再加上明天就要去夢想的律所報到，江漓漓的心情更無法平靜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直打哈欠。

  她洗漱完畢，精心化了個淡妝，拉開房門走出去，剛好碰見葉嘉衍。

  她移開視線，對葉嘉衍視若無睹，搶在葉嘉衍前面溜下樓去了。

  葉嘉衍調整了一下領帶，隨後也邁步下樓。

  江漓漓今天要去新律所報到，張姨特意做了她喜歡的三明治，準備了幾樣她最喜歡的水果，就希望她可以開開心心地去報到。

  可是，很快地，張姨就察覺到江漓漓和葉嘉衍之間氣氛不太對。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結婚一年，葉嘉衍和江漓漓一直相敬如賓，這段時間他們突然打破了一直以來的模式，三天兩頭就喜歡鬧別扭了？

  江漓漓吃完早餐，一言不發地溜進廚房，張姨沒有跟進去，悄悄走過來問葉嘉衍：“先生，太太她怎麽了？”

  葉嘉衍說：“生氣。”

  “生……氣？”

  張姨簡直無法把這兩個字跟江漓漓聯系起來。

  她照顧江漓漓這麽多年，太了解江漓漓的脾氣有多好了，一般情況下她根本不會生氣。

  就連學生時代被人針對，她都有辦法化敵為友，跟視她為眼中釘的人和諧相處。

  葉嘉衍居然能惹她生氣，她居然會生葉嘉衍的氣……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葉嘉衍避重就輕地說：“張姨，你去廚房看看她在幹什麽。”

  江漓漓在做手衝咖啡，張姨進來的時候她剛衝好一杯。

  張姨擦了擦手，問：“要端出去給先生嗎？”

  “不！”江漓漓說，“我自己喝的。”

  張姨怔了怔，奇怪地打量著江漓漓，說：“你以前從來不喝咖啡的。”

  “……我昨天晚上沒休息好。”江漓漓打了個哈欠，“我想喝一杯試試看效果。”

  張姨正想勸江漓漓不要輕易嘗試，江漓漓已經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入口那一瞬間，江漓漓呆了一下，轉身吐掉了。

  太苦了，還有一種奇怪的焦味。

  她永遠想不清楚葉嘉衍為什麽喜歡喝這種東西，就像她永遠搞不懂葉嘉衍在想什麽一樣。

  張姨倒了杯水遞給江漓漓，說：“你十三歲的時候，咳嗽好長一段時間不見好，你媽媽帶你去看了中醫，還記得你是怎麽喝中藥的嗎？你幾乎是喝一口就吃一顆蜜餞。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很討厭苦的東西。咖啡這種東西，你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接受的。”

  “嗝——”江漓漓打了個嗝，又喝了半杯水，放下杯子的時候看見葉嘉衍站在廚房門口，下意識地想當做沒有看見他。

  葉嘉衍看穿江漓漓的意圖，說：“再不走，你就要遲到了。”

  江漓漓看了看手表，把水杯塞給張姨，拎著包飛奔出門。

  今天是她第一天到盛唐上班，不管怎麽樣，她絕對不能遲到。

  她要給唐遇留個好印象！

  車子開出別墅區後，司機問：“葉總？”

  葉嘉衍說：“先去環球大廈。”

  司機笑了笑，“好的。”末了，像是怕江漓漓不懂似的，強調了一聲，“先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