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煙味，夾雜著季慎之身上的氣息，傳到蘇雪落的呼吸裡……

  蘇雪落一抬眸，就可以看見季慎之那張輪廓分明的、帥氣的臉。

  心動了嗎？

  是的，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跟著她父親回家，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那樣，她心動了。

  但是，兩次心動，隔了許多年的時光，還隔著生死。

  這一次心動的時候，蘇雪落比她生命中的任何時刻都要清醒。

  她迎上季慎之的目光，譏諷道：“讓我在這裡等你，然後你老婆在家裡等你？季慎之，你想的挺美啊。”

  季慎之：“……”

  “你走吧。”蘇雪落指了指門口，“回去告訴你老婆，你不認識我，我們沒有任何關系。還有，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她不是我老婆。”季慎之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雪落，“我單身。”

  “……”蘇雪落怔了怔，看著季慎之，一時忘了做出反應。

  “我說的是真話。”季慎之強調道，“雪落，我沒有騙你。”

  蘇雪落咽了咽喉嚨，聲音卻還是有些沙啞，“你再說一遍。”

  “我沒有娶別人。”季慎之說，“我不會娶別人。”

  蘇雪落本能地拒絕相信季慎之的話，“我明明聽見他們叫徐雯雯‘嫂子’。他們還說，那個不幸夭折的孩子，是你和徐雯雯的第一個孩子。如果徐雯雯不是你的妻子，那孩子是誰的？還是說，你沒跟人家結婚，就讓人家懷你的孩子？”

  “那個孩子跟我沒有關系。”季慎之說，“徐雯雯跟我也沒有關系。”

  “你剛才說，你不會娶別人？”蘇雪落看見季慎之點了點頭，按照正常的套路，她應該感動得稀裡嘩啦了，可是——“季慎之，我爸爸出事之後，你不是這麽說的。”

  “……”季慎之像被什麽噎住了，他看著蘇雪落，遲遲說不出話來。

  “想想自己當時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很禽獸？”蘇雪落打開門，“季慎之，你走吧。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相信你了。”

  “雪落，”季慎之攥緊蘇雪落的手，“再給我一點時間。”

  蘇雪落連看都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只是一點一點地撥開他的手。

  “……我會證明給你看。”

  季慎之說完，收回手，轉身離開。

  蘇雪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疲憊得就像力氣被抽幹了一樣，癱在地毯上。

  她攤開掌心，那枚被磨得發亮的鑰匙再一次映入眼簾。

  這八年，季慎之一直拿著這枚鑰匙，他是不是一個人來過這裡？

  她遠在大洋彼岸的時候，他是不是一個人坐在她現在坐著的位置上，回憶著往昔？
  可是，他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沒有，什麽意義都沒有。

  就像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雖然感人，但已經什麽意思都沒有了。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永遠無法改變。

  不管他做什麽，他們都回不到最初了。

  不過，她必須承認，季慎之說他沒有結婚，徐雯雯的孩子跟他沒有關系的時候，她有一絲絲的竊喜。

  那是一種迷茫的人看到希望的竊喜。

  她不應該有這種反應的。

  被他騙了一次，傷了一次，還不夠嗎？

  既然說了不再相信他，就一定要逼著自己做到啊……

  ……

  季慎之把車停得很遠，拐出去之後，順著馬路走了很長一段路，才看見他的車子。

  上車後，仍然是習慣性地反鎖車門，順手拿起煙盒，抖出一根煙。

  透過青灰色的煙霧看，他的五官愈發深邃迷人，雙眸透出一種歷經歲月的滄桑感，更為他增添了一抹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根煙抽完，他收到一條信息：
  “雪落沒事，已經回家了。盡快查清楚怎麽回事。”

  他沒有回復，刪了消息，直接開車回家。

  徐雯雯和老虎，還有幾個小弟，都在他家裡。

  他一進門就皺起了眉，看了徐雯雯一眼，“你還沒走？”

  其他人都假裝沒有聽到季慎之的話，把頭扭向一邊。

  “我不想走。”徐雯雯走過來，試圖挽住季慎之的手，“甚至，我想一直住下去。”

  季慎之避開徐雯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要試探我的底線。”

  老虎在旁邊，聞言，拉了拉徐雯雯的衣袖，暗示她不要跟季慎之鬧脾氣，季慎之不吃女人那一套。

  徐雯雯很委屈的看著季慎之，“你到底為什麽不喜歡我？”

  季慎之倒是不介意告訴徐雯雯——“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徐雯雯追問道，“附屬醫院那個蘇醫生那種類型嗎？”

  “……”

  見季慎之不答話，徐雯雯自以為猜對了，尖叫起來，“季慎之，你果然喜歡她！也是啊，如果不喜歡她，你怎麽會去救她呢？你為了她，還踹了老虎一腳，對不對？”

  她說的，是第一次，她叫老虎帶人去找蘇雪落算帳的事情。

  她話音剛落，季慎之的目光就冷下去，盯著她問：“所以，那一次，真的是你讓他們去的？”

  徐雯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竟然把自己賣了。

  這種情況，否認顯然沒用了，她乾脆挑釁道：“是又怎麽樣？”

  “徐雯雯，你簡直不知死活！”季慎之的目光像極了無情的刀鋒，“你知不知道那個女醫生背後是誰？”

  徐雯雯想起剛才在醫院裡，來找蘇雪落的那個中年男人，問道：“是誰啊？”

  “嚴凱——”季慎之眯了眯眼睛，“你爸都輕易不敢惹的人物！”

  “……”徐雯雯的目光閃爍了兩下，“所以，你是怕我闖禍，才會去救那個女醫生？不是因為你喜歡她？”

  季慎之沒有說話，任由徐雯雯放飛自己的想象力。

  徐雯雯偷偷笑了一聲，但很快收斂了笑容，目光又開始閃爍……

  “你還做了什麽？”季慎之問。

  “沒什麽。”徐雯雯支支吾吾，“就是老虎跟我說，他懷疑你跟那個女醫生認識，並且關系不一般。我剛剛去了一趟醫院，攔住那個女醫生問了一下……”

  季慎之攥住徐雯雯的手腕，“你對她做了什麽？”

  “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呀。”老虎插話道，“那個嚴凱來了，嚴凱救了她。”

  “你們以為嚴凱救了她？”季慎之冷哼了一聲，“嚴凱救了你們！”

  “那個女醫生也說，她不認識你……”徐雯雯知道季慎之的意思，嚴凱及時趕來，他們沒來得及對女醫生做什麽，反而逃過了一劫，但她才不管什麽嚴凱不嚴凱的，隻管確認，“所以，你們是真的不認識？”

  季慎之看了老虎一眼，語氣不善地說：“我給你半個小時收拾東西。半個小時後，不要讓我看見你還在我家。”

  “慎之……”徐雯雯試圖用撒嬌來讓季慎之改變主意，“我出院的時候，你不是說……”

  “徐雯雯，”季慎之的話仿佛堅冰鑄成的釘子，直插進徐雯雯的心臟，“你確定要跟我聊醫院的事情？”

  “……”徐雯雯低下頭，看了看其他人，把老虎叫過來，“幫我收拾東西。”

  知道“內情”的老虎任由徐雯雯差遣，其他不知道內情的人，則是面面相覷，表示去外面等徐雯雯。

  徐雯雯是出院後，靠著蠻橫和眼淚住到季慎之家的，東西並不多，不到半個小時就收拾好了。

  “我去外面等你。”老虎提著徐雯雯的行李先出去了。

  徐雯雯走到季慎之跟前，說：“我要回去了，你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季慎之看了看徐雯雯，“把我家鑰匙還給我。”

  “你……”徐雯雯氣得臉都紅了，“還有呢？”

  “還有，”季慎之說，“如果你喜歡聽別人叫你嫂子，我沒有意見。但是，你必須跟他們強調，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季慎之！”徐雯雯忍無可忍地問，“我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討厭我？”

  季慎之從徐雯雯手裡把鑰匙拿回來，指了指門口，“不送。”

  出門後，徐雯雯狠狠地甩上門，甩出一陣驚天巨響，仍覺得不解氣。

  季慎之太不識趣了！

  不，他根本就是在藐視她爸爸的地位。

  可是，她還是很喜歡他……

  “雯雯，”老虎勸道，“別氣壞自己的身體，你的身體……本身就不是很好。”

  徐雯雯蹲在地上，眼淚差點出來了，“懷著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可以利用我身體不好這一點，讓季慎之順著我。我以後，還有什麽可利用的呀？”

  “你……”老虎說，“你還有我。”

  “我不喜歡你。”徐雯雯笑了笑，“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

  老虎很不甘心，“你喜歡季慎之什麽？”

  徐雯雯笑了笑，仿佛老虎問了一個很天真的問題，說：“喜歡季慎之，還需要理由嗎？”

  季慎之這種人，生來就是讓女孩子喜歡、讓女孩子著迷的。

  所以，她寧願懷著別人的孩子，利用自己的疾病，再利用季慎之的心軟，逼得他不得不對她言聽計從。

  可最終，那個孩子沒有活下來。

  她以後，拿什麽威逼季慎之妥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