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小時候在家讀書，沒有外人，他和兄長的用度自然是一樣的，沒什麽可比，等去了外地求學，書院的同窗們雖然各有偏好，也沒有非要爭執這個的，實在不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這算什麽，不但小孩子愛攀比，成年人愛攀比的難道少了？你要是不喜歡這種風氣，多給他們布置些功課，誰起的頭誰加倍，發現一次加一次，以後就好了。”廖秋雁給他出主意。

  “可是現在的功課已經很多了，都是根據他們自己學習的速度來定的，就算是增加了，他們也未必真能學會。”江藤猶豫道。

  “那就不背書，罰他們寫大字，這個有手就能寫，不費腦子，寫的累了正好也沒力氣攀比了，練出一手好字對他們自己也有好處，對不對？”

  廖秋雁循循善誘，江藤想了想，沒有一口回絕，說道：“讓我考慮一下吧，畢竟紙墨都不便宜，有的學生家裡興許出不起這筆錢。”

  提起紙墨的價錢，廖秋雁也沒話說了，她從前真不知道，現在的文房四寶居然那麽貴，就算是最便宜的紙一刀也要二百文以上。

  她看看自己剛才練字的紙，這種潔白如雪、寫起來不洇墨的紙肯定比那種泛黃的貴的多，這麽一想自己的字還真是對不起這些紙了。

  “我覺得吧，能把孩子送來讀書的，不也就是想讓他們做個讀書人嗎，不練字怕是連童生試也過不去吧？”廖秋雁問道。

  江藤頷首道：“童生試雖然不要求用館閣體，對字體也是有要求的。”

  “那不就得了，你隻管布置下去，錢的事他們自己家裡會想辦法的。”

  廖秋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萬萬沒想到，很快某一個學生的家長就要找到她自己頭上來“想辦法”了。

  江藤到底被她說服了，主要是學生們攀比的這些，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反駁。

  在正常情況下，一兩銀子的毛筆確實比一錢銀子的好用，一分價錢一分貨，這在任何商品上都是通用的道理。

  給江藤想辦法解決了這個小麻煩，廖秋雁就問道：“你們下次休沐在什麽時候，咱們一起再去縣裡一趟吧。”

  江藤算了算時間：“五日之後。”

  “那正好是下次村裡逢集之後了，正好可以先看看我的酒在村裡賣的如何再作打算。”

  廖秋雁盤算了一下，忽然想到，楊老三說好的要給自己的酒打廣告，怎麽到現在還沒見成效？

  這也不算冤枉了楊老三。

  楊老三是個好酒的，每每掙了錢，工錢一到手就去買酒，他跟著師傅接活按說是不缺錢的，偏偏幾年下來，因為喝酒基本沒有攢下什麽錢來。

  那天他歡天喜地的從家裡抱出平時院子裡放著存水的水缸，一句話都不解釋就出了門，讓一家子摸不著頭腦。

  好不容易過了半天他回來了，水缸也跟著回來了，結果好家夥，居然一下子買了一整缸的酒！

  這下子全家都被他氣得不輕，楊老三的娘更是等他一把缸放下就去揪他的耳朵：“你這是要翻天嗎？你把存水的缸用了，以後家裡怎麽用水！”

  楊老三買酒的時候光想著自己帶個容器去就能省下一筆錢，又想著家裡別的桶沒有蓋子，米缸倒是有蓋子，總不能把米倒出來吧？索性只有這個水缸能用，就直接搬去了。

  搬過去的時候楊老三還在得意自己反應快，等吭哧吭哧搬回來之後，這才清醒了一點。

  不過這時候他的酒勁還沒完全散去，整個人怎麽也沒法緊張起來，眼見他娘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了，整個人還咧著嘴笑：“娘，我跟你說，我省了好大一筆錢！”

  他說著，把水缸的蓋子打開，因為水缸的蓋子不嚴，為了不讓好酒散出來，隻裝到了七成滿，蓋子沒掀開的時候，酒味就飄了出來，蓋子一掀開，味道更是擋不住了。

  因為楊老三喜歡喝酒，楊家上下也都懂得一些，就著一聞著酒香味，就會知道確實是好酒，但饒是如此，也沒有一下子買一大缸回來的，這是要把酒當水喝了嗎？

  於是也不跟他閑扯，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還省錢？你不買這勞什子，省的錢更多！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楊老三不敢說，他把這次掙的錢一文沒留，全都買酒去了。

  楊老三的娘只看一眼就明白了，頓時又是扯著他一通罵，楊家剩下的人全出來看熱鬧，沒有一個攔的。

  楊老三被好一頓罵，好在他早習慣了，隻當是從耳朵裡面白白過了一遭，根本不當一回事，只要酒不被沒收，他就不惱。

  這麽大的水缸也沒地方藏，緊接著的幾天，楊老三好似掉進米缸的老鼠一樣，整天隻想著偷酒喝，每天喝酒喝得半醉，連工都不上了，哪裡還記得給廖秋雁打廣告的事？

  廖秋雁掰著指頭，好不容易等到了逢集的那一天，廖青牧的藤框早早就編好了，廖秋雁這兩天也去村裡租了一輛板車，搬了兩壇不同味道的酒放在上面帶去了集市。

  集市上的位置不是固定的，一般都是誰先來誰先佔，廖秋雁一家起了個大早，佔了個人流量大的地方，把酒壇小心的搬下來，接著就是等人來了。

  這幾天，廖青牧總算沒有再去李家自討沒趣，但在家裡也是一天比一天更沉默，氣氛壓抑道不行，廖秋雁簡直沒見過這麽會給自己添煩惱的人，都快被憋死了。

  不過今天有正事要做，廖青牧臉上總算不像之前一樣耷拉著了。

  “爹，你臉上也帶點笑，不然誰過來看一眼，還沒問咱們賣的是什麽，先要被你的冷臉嚇走了。”廖秋雁歎了口氣，先給他一個台階下。

  周氏也說道：“就是，出來做生意，就算不能笑臉迎人，總不能端著討債臉吧？”

  廖青牧聞言，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

  廖秋雁隻覺得還不如不笑呢，又不好說他，隻得算了，這樣是最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