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輩子，到頭來還要向女兒伸手要錢，廖青牧也覺得丟臉，他本想放棄，但想到之前去大哥家裡，父親和大哥對他的輪番勸說，還是咬牙打算再試一試。

  “雁兒，前面幾次掙的錢就算了，之後去集市上賣酒賺的錢，能不能先緩緩，先別給江先生，咱們家有急用！”

  “咱們家的急用？咱們家哪有什麽急用的？難道爹你想把房子修修？我看還是算了吧，與其修房子，還不如堅持堅持，到時候重新蓋一間房子劃算些。”廖秋雁故意曲解廖青牧的意思。

  “不是咱們家，”廖青牧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天你也看見了，你大伯受了傷，這幾天不但不能出門，還要請大夫來治病，湯藥就沒斷過，你弟弟還在念書，一天也缺不了錢的。”

  廖秋雁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說的好像咱們家就能缺錢一樣，難道只有他們一日三餐，咱們喝風喝露水就能活了？誰不是吃五谷雜糧活著的？”

  廖青牧還要說話，廖秋雁搶先說道：“別拿那個小胖墩說事，學堂裡也不是人人家裡都很有錢，有的家裡窮的學生，也沒見江先生把人趕出學堂的，怎麽換了這個小胖墩就不行了？”

  “你好好的喊耀祖的名字！”廖青牧先是喝了一句，緊跟著又說道，“也不止是你弟弟的事，你大伯手裡面沒錢，藥錢貴也不能不治，不然以後落下病根來怎麽辦！”

  “好說啊，我爺奶不是跟著大伯一家住的嗎，我記得當時也說好了，是大伯一家給他們兩個養老，既然這麽重要，我爺奶的體己錢就不能拿出一點給大伯應應急？”廖秋雁問道。

  “那是你爺奶的棺材本，哪有用那個錢的！”廖青牧皺眉道。

  “那可見我大伯病的也不重，我爺奶又不是今年就死了，拿來周轉一下也不行嗎？”廖秋雁涼涼的說道。

  “你這孩子是怎麽說話的！還有沒有規矩了！”廖青牧終於忍不住了，“你奶奶說你跟人學壞了，我還不相信，你聽聽你說的這都是什麽話，哪有這麽咒長輩的！”

  換了別人，可能會被廖青牧嚇住，廖秋雁卻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心裡一點也不虛。

  “我平常來往什麽人，爹你難道不知道嗎？江先生的才華人品就不用說了，數來數去，我就是學壞了，那也是跟著奶奶和二嬸子學壞的，以後咱們少跟他們來往，我就學好了！”

  論嘴皮子，廖青牧哪裡是廖秋雁的對手？
  他氣的不行，卻說不過廖秋雁，隻好說道：“這是你親大伯家，又不是別人家，怎麽至於這樣斤斤計較，他們日子不好過，咱們家幫一把也是應該的。”

  聽到這裡，廖秋雁更有話說了：“爹你說的，好像咱們家日子就過得舒舒服服了，咱們家窮的時候，不說別的，大伯家有什麽好肉好菜，也從沒叫咱們吃過一頓啊。”

  “這……這不是住得遠嗎？”廖青牧詞窮，半晌才憋出這麽一句來。

  “那現在兩家住的地方也沒變近啊。”廖秋雁一攤手。

  廖青牧說不過廖秋雁，把目光投向了周氏。

  周氏一低頭，避開了廖青牧的視線：“雁兒，還喝湯不？”

  “不了，我都喝了三碗湯了，再喝肚子都要撐炸了。”廖秋雁對廖青牧說道，“爹，你要是有錢，就自己出錢幫，我就一句話，沒錢！”

  廖秋雁站了起來，忽然問道：“對了，我被二嬸偷走的那十來文錢呢？說好了還給我的，怎麽現在還沒見到？還有鑰匙，咱們家大門的鎖可沒錢換新的，回頭家裡再遭賊怎麽辦？”

  廖秋雁幾句話，把廖青牧的說的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了。

  “你看看雁兒，現在怎麽學的這麽小氣，她親大伯都不肯幫扶一把！”廖青牧隻好對著周氏抱怨。

  周氏把碗碟都收拾起來，然後對廖青牧說道：“那有什麽辦法，你念著所謂大哥小時候對你的好處，凡事願意忍讓，我雁兒又沒有沾過，她想幹什麽我可管不著。”

  她把廖青牧面前的碗收回來，更不問他還要不要加湯，隻覺得他是這幾天過得太舒服，忘了自己餓肚子的時候了，趁早少吃點還省糧食。

  “雁兒的話不好聽，但是說的不是沒道理，爹娘手裡攥著那麽多錢，也不說拿出來先給大哥一家用，朝著我們哭窮是什麽意思，難道他隻養了咱們一家嗎？二哥家怎麽不問？”

  “興許私底下已經問了呢。”廖青牧訕訕的說道。

  “我是不管他問沒問過，反正話就放在這裡了，咱們家是什麽底子你也知道，實在過意不去，你去幫你大哥乾活算了，反正現在地裡沒什麽活，你閑時間多。”周氏給他出了個主意。

  反正就是一條，要錢是一文沒有，你自己的親大哥，要幫忙自己幫去！
  廖青牧想想，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大哥受了傷，除了養傷喝的湯藥之外，也就是沒法乾活這一處不方便，自己橫豎閑著，幫他把活幹了不也一樣？
  廖青牧覺得這主意不錯，雖然沒能從女兒手裡要到錢，也不失於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當下煩惱散了大半，又有胃口了：“你別急著收碗，家裡還有湯沒有？”

  周氏還能說什麽：“自己去鍋裡盛湯，我不管你了。”

  廖秋雁回了自己的房間，還一直注意堂屋的動靜，聽見聲音小了，才開門出去，悄悄問周氏：“怎麽樣，我爹打消念頭沒有？”

  她自己在房間裡聽得斷斷續續，心裡著急又不好出來。

  周氏說道：“我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去你大伯家乾活，這還更好，咱們拿錢過去，還能敲鑼打鼓宣揚一遍嗎，幫忙乾活誰都能看見，這樣誰也說不出不好來。”

  “娘，還是你想的周到。”廖秋雁佩服道。

  “到時候你看吧，你爹就算去幹活，等到吃飯的時候八成也得被趕回來。”周氏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