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家左邊的鄰居姓黃，夫妻兩個帶著四個兒女，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的，但是他們家沒有別的親戚來打秋風，過得還是比廖秋雁家強。

  廖秋雁剛走到黃家門口，他們家的小兒子正在院子裡喂豬，見她來了，便問道：“秋雁姐，你來我家借什麽？”

  都是鄰居，廖家和黃家處的不錯，有時候一時不湊手，也常來找黃家借東西，黃家人早就習慣了，尤其廖家實誠，緩過勁立刻就還，從不用人催促，因此黃家也不煩他們借東西。

  “你家的那個獨輪的板車今天閑著沒？”廖秋雁問道。

  “閑著呢，這時候又不收糧食，秋雁姐，你借這個幹什麽？”黃家小兒子叫黃苗，今年剛7歲，正在換牙，說起話來都漏風，還是擋不住他整天不住的說話，是個小話癆。

  “我爹幫人家收高粱，現在割下來一半，怕被人偷了，先搬回家放起來。”廖秋雁解釋道。

  黃苗去院子角落把板車推出來，又問道：“誰家的高粱收的這麽晚，不是要爛在地裡了吧？”

  “人家的地，誰知道他們什麽想法？”

  廖秋雁不想多說，正準備走時，黃苗又問道：“秋雁姐，我娘說你們家要有麻煩了，是什麽麻煩啊？”

  “麻煩？”廖秋雁重複道。

  “我娘說你二伯不是總大晚上來嗎？肯定是有什麽事又要讓你們家幫忙，來一趟廖三叔不同意的話肯定不是小事，那不就是大事了？肯定是個大麻煩。”黃苗小大人似的說道。

  這話也不算錯，廖秋雁說道：“是有點麻煩。”

  黃苗歎了口氣，同情的說道：“幸好我家沒有這樣的二伯。”

  廖秋雁笑了笑，還沒說什麽，屋子裡黃苗的娘安氏就急急忙忙出來了，臉上有點尷尬的說道：“這孩子就會亂說話，秋雁你別放在心上。”

  “沒什麽。”廖秋雁當真沒放在心上，嘴長在人家身上，她也管不了那麽寬，況且這傳的也不是閑話，基本就是事實了，沒什麽可掩蓋的。

  安氏看看廖秋雁手裡推著的小車，問道：“你有事就快忙吧，等閑了我們再聊。”

  等目送廖秋雁出了門，安氏一把拍在黃苗腦袋上：“以後少傳這些話，知不知道！”

  “娘，你跟爹說的時候又沒背著人，又沒專門提醒我，我怎麽知道你不願意讓我說？”黃苗不服氣的說道。

  “你這孩子從小就管不住嘴，這話在秋雁面前說說就罷了，哪天你說的話讓你廖三叔聽見了，讓人心裡不是滋味！”安氏皺眉道。

  “這我當然知道，我從來沒有當著廖三叔的面說廖家人不好，我又不傻。”黃苗笑嘻嘻的說道，“我看秋雁姐也煩死廖家人了，我才在她面前說的，秋雁姐也沒說什麽啊。”

  “就會耍小聰明，明年攢夠了錢就送你去學堂讀書，省的和那些混小子混在一起，整天嬉皮笑臉沒個正型！”安氏哼了一聲道。

  “學堂？不是說讓大哥去嗎？”黃苗問道。

  他對於學堂到底幹什麽用的還不太清楚，就是知道去學堂要花不少錢，他們家裡恐怕供不起他和大哥兩個人讀書。

  “你大哥說要去當學徒，我和你爹想著學門手藝也不錯，下個月就帶他找師傅去。”安氏說道。

  “那我也要去當學徒。”黃苗立刻道。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學徒是這麽好當的嗎？你這麽小乾不了活，什麽師傅都不會收的，咱們一家子攢點錢容易嗎？你先去學兩年，回頭認得字了說不定能當個帳房先生呢！”

  安氏橫眉立目的說完，看看隔壁的廖家，豔羨的說道：“廖家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運道，要是你兩個姐姐有秋雁一半能乾，我還用這麽愁嗎？”

  黃苗轉著眼睛不說話，看來秋雁姐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厲害多了，之前隱約聽見隔壁吵架，說什麽釀酒之類的，秋雁姐是學會了釀酒嗎？
  他心裡琢磨著這些，冷不防安氏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愣著幹什麽，快去幹活！”

  “知道了，娘你手勁太大了！”黃苗一邊抱怨，一邊麻利的去幹活了。

  那邊廖秋雁把板車推到高粱地裡的時候，廖青牧已經把割下來的高粱杆子綁的差不多了，父女二人合力把這些都暫且搬到自家的院子裡。

  周氏原本還因為要去縣裡看病的事情心神不寧，見到他們的狼狽樣子也是好笑，廖秋雁還好，就是出了汗沾了灰，廖青牧頭髮上衣服裡沾了不少草葉，看著渾似個野人了。

  好一通收拾之後，廖青牧套上找人借來的驢車，一家三口去了縣裡。

  廖秋雁來了縣城幾次，還從沒去過藥堂，問了路人才找到地方。

  這藥堂雖然地方有些偏，但店面卻不小，正堂中坐著一個胡子花白的大夫，看著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思，比王郎中賣相好多了。

  臨到進去時，廖青牧有些猶豫的說道：“這麽大的店，怕是要不少錢吧？”

  “來都來了，難道不看大夫就轉頭回家？”廖秋雁直接把周氏拉進了店裡。

  周氏心中正忐忑，見了大夫更是害怕，終於忍不住拉了一把廖秋雁，低聲道：“要是……要是一會兒查出來，還是我身上出了毛病，那可怎麽辦？”

  “娘你放寬心，從前那個遊方郎中說你不好，這麽多年都過來了，害怕今天？真要是有毛病，不是不來看病就不存在了，有毛病就要治，還能怎麽辦？”

  廖秋雁可不願意讓周氏諱疾忌醫，退一萬步說，哪怕周氏真有什麽不孕不育的毛病，看了病吃了藥也比放任不管的強。

  廖青牧在門口看見媳婦女兒都進去了，咬了咬牙也進來了，正好這時一個小藥童從店鋪後面的院子裡走進大堂，脆生生的說道：“師父，你看我這藥研的怎麽樣？”

  廖青牧打眼一看，連著小藥童穿的也比自己身上的好，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打著補丁的衣袖，看向了廖秋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