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請吧。”

  萬公公再次來到這許府的時候是在祭祖的前三日，這個時候的他一身墨藍色衣衫，整個服侍的色系為暗色，一眼看去就給了人一種壓抑之感。

  不過因著知曉萬公公是楚辭的人，所以周雲曦見到萬公公如此模樣也沒覺得懼怕或是如何。總歸，都是自己人。

  “我們這是要去何處？”

  周雲曦隨著萬公公出了許家大門之後便問了一句，萬公公也因為周雲曦的話而停下腳步，轉身對著周雲曦略微拱手，客氣十分。

  “咱家奉皇上之令，請周小姐去齋戒三日，好參加之後的祭祖大典。”

  萬公公語氣客氣，不過一旁的宮人卻習以為常，畢竟萬公公在宮裡頭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是對自己的下屬，也大多不會擺什麽架子。

  若說李公公立足於宮中的本事是靠著皇帝的信任和自己本就陰險狠辣的手段，那麽萬公公的立足之道，便是皇帝的信任與自己和善的性子。

  當然，萬公公到底和不和善，又到底是什麽樣的性子，誰知道呢？這皇宮之中吃人不吐骨頭，若沒有些本事，一貫的和善與做個老好人，早晚得屍骨無存。

  只是萬公公如今的身份，旁人到底不敢置喙，甚至於連提及也沒這個膽子。宮裡頭太監宮女那麽多，某一日荷花池裡頭髮現具屍體，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這我知曉，我想問的是，我們要去什麽地方？”

  周雲曦問著，語氣很輕柔，面上也帶有淡淡的笑意，整個人瞧著十分溫和，讓人見了就心生好感。

  “皇室中人上香的寺廟，祭祖之處，便在那寺廟的後山。”萬公公的回答依舊客客氣氣，並無絲毫不耐，“時候不早了，不若周小姐先上馬車，若有何處不明白或者疑惑的地方，等到了之後，咱家再與您解釋？”

  此言便有些催周雲曦上馬車了，對此，周雲曦也不覺得反感。畢竟萬公公不是李公公，只要他還是楚辭的人，那他就不會對周雲曦如何。

  周雲曦別的興許不敢肯定，但這件事情，心中卻篤定萬分。並非盲目信任楚辭，而是因為知曉楚辭這樣的人，絕不會讓自己安排的‘細作’反叛。

  “公公為何對那周雲曦這般客氣？”周雲曦一腳踏上馬車的踏板的時候，就聽得一道細微的聲音在自個兒的身後響了起來，“左右只是個還沒入世子府的平民，公公您的身份，可比她高了不少！”

  “所以，我能與李公公同為禦前太監，而你們卻只能在咱家手下辦事。”萬公公輕笑一聲，用拂塵的末端敲了敲那說話之人的腦袋，“行了，好生護著周小姐過去，若出了差錯，皇上可是要問罪的。”

  這般和善的話語讓那人輕聲應著，絲毫不敢怠慢。

  萬公公雖然瞧著和善溫和，與手下很多的人也都說的上話，但大家都知道，這能夠爬到禦前太監這位置的公公，絕非好相與的。

  此時雖說不顯，但若真的得罪了，誰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小姐，就咱們兩個過去，會不會——”

  徐寧自然是跟著周雲曦的，等在馬車之中坐穩後，便有些猶豫的開口。她雖能護著周雲曦，但若真的有人要對周雲曦做什麽，徐寧雙全也難敵四手。

  更何況此番對周雲曦有想法的，不是什麽臣子或者一些好對付的人，而是當今皇帝，天下君主！
  這樣的情況，讓徐寧如何不緊張？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周雲曦輕聲寬慰一句，後便依著那馬車的內部的軟墊闔上眸子，似乎準備睡一覺。見狀，徐寧也不好再說什麽。

  因著知道近日萬公公要來接她去齋戒，昨夜周雲曦可沒怎麽合過眼。不是擔心的睡不著，而是要準備的東西太多。

  本以為她會與秦風弈等人一道過去，這樣算下來就還有三日的時間。可計劃到底趕不上變化，皇帝此番，可謂直接讓周雲曦有些措手不及。

  “小姐，到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寧那溫柔的聲音便在周雲曦的耳側輕輕響起，讓周雲曦緩緩睜開雙眼。

  見其還有些迷糊的樣子，也不難知道此時的周雲曦還有些困倦，也並未睡醒。好在徐寧是在馬車還未完全停下的時候就將周雲曦喚醒，如此一來，也給了周雲曦緩一緩的時間。

  等著周雲曦腦子徹底清明幾分之後，萬公公的聲音也恰好響了起來。

  “周小姐，清心齋到了，還請您下馬車隨咱家一道進去，與主持打個招呼，認個臉。”

  萬公公的聲音和此前沒什麽區別，而聽見萬公公的聲音之後，周雲曦也輕輕應了一聲，等這徐寧為她撩開馬車的簾子之後，便緩緩下去。

  “此後這幾日周小姐得住在這處，難免需要和主持有些交集。”萬公公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與主持認識認識，不會有壞處。”

  說著，萬公公就走到前端為周雲曦引路，步伐緩慢，似乎在刻意等著周雲曦。至於周雲曦，則因為萬公公之前的話而若有所思。

  ——萬公公這樣強調，絕非偶然。仔細想想，興許這清心齋的主持，也與萬公公有什麽聯系。或者說，與楚辭有什麽關系。

  這樣一琢磨，周雲曦便覺著多了幾分安心。而徐寧，也因此稍微放心幾分。萬公公是楚辭的人她也知道，既然萬公公這樣說了，那就代表著清心齋裡頭應當不會有大問題。

  當然，具體如何，還需的查證一番才能夠下結論。

  “這不是尼姑庵麽？”

  隨著這一路的階梯走上去，徐寧到底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她的眼神，也跟著方才從她身邊走過的小尼姑，等那小尼姑沒了蹤跡，才回過頭看向周雲曦。

  “是尼姑庵。”萬公公自然聽見了徐寧的小聲嘀咕，所以也開口說著，“宮裡那些犯了錯的妃子或者皇女，都會送到這處來靜養，運氣不好的，也就在這處剃度出家，便是日後回宮，也只有皇上下旨，方可入宮。”

  “如此說來清心齋裡頭的師太們都非富即貴，甚至很有可能是往日的公主或者娘娘？”周雲曦心下一驚，忽的覺著有些不安，“那豈不是個個的身份都高高在上，我若進去住上三日，豈不——”

  “周小姐放心，既然入了這清心齋，且又削發為尼，自然沒了俗世的身份牽絆。”萬公公說著一笑，“此番咱家親自將周小姐送過來，隻消叮囑幾句，絕不會有不長眼的人湊到周小姐跟前來找麻煩。”

  “有了萬公公這話，我也放心了。”

  周雲曦面上的笑容十分真切，讓萬公公也回了一個笑容。此時此刻，他們也已經站定在這清心齋的大門前，與那守門的小尼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