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直升飛機的聲音由遠而近，這一刻，原本心如死灰的一乾難民心中的生存之火再次被點燃。

  老首長那繃緊的神經也終於舒緩開來。

  如果能活著，相信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選擇死亡。

  一共來了五輛大型運輸機，每一輛可載150人，也就是說，剩下的這一千多名老弱婦孺，還有大約四分之一不能離開。而留下來的人，大致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

  “讓年輕人和小孩子們先走吧！我們一大把年紀了，吃夠了，看夠了，也活夠了。”

  一名頭髮花白老大娘拒絕了工作人員的安排，坐在小馬扎上，膝蓋上搭著一件線縫撐開的老舊軍裝，鼻梁上駕著老花眼鏡左手戴著頂針，一針一線仔仔細細的縫補著那件軍裝。

  老大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自言自語道：“當年，他和我第一次見面就是穿的這件衣服，等我下去的時候啊，我也要穿著這件衣服去見他。”

  “對，對，對，同志，你們先安排小朋友和年輕人離開吧！他們才是祖國未來的希望。我們活了大半輩子了，不缺那幾年活頭。俺還得留下來，給咱們的戰士們做飯咧！沒了我呀，別人做的飯，他們可吃不習慣咧！”另一名穿著廚師服，手裡捏著杓子的胖大媽也委婉的拒絕了。

  因為，當她拿起杓子的那一刻，自己便是這些戰士中的一員，只有讓他們吃飽了，他們才有力氣為眾多難民撐起一片天，現在戰友們都還在槍林彈雨中浴血奮戰，自己又怎麽能坦然離開？

  一直以來，外國人都嘲諷華夏人素質低下，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足以讓他們羞憤自殺。所有難民自覺的站成兩排，挨個有次序互相謙讓的走上飛機，即便是載客量滿沒能上去，他們也沒有絲毫焦躁不安的神色，也許只有真正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會把生死看得那麽置之度外。

  “這位同志，請你趕緊和我們一起上飛機轉移吧！”光頭的帳篷裡，一名空姐打扮的工作人員一臉焦急的對光頭說道。

  “不用了，我姐在這兒，我不能走。我要和她戰鬥到最後一刻。我不想再失去一個疼我愛我的姐姐了。”光頭一臉平靜的擦著懷裡那把來福槍，在他旁邊一名白衣少女依偎在他身旁，臉上沒有絲毫害怕，反而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您這樣……”空姐看著光頭打著石膏的右腿，臉上有些為難。

  “沒事，我不會拖大家後腿的。把轉移的機會讓給別人吧，你趕緊走，不要在我身上耽擱時間，我是不會離開的。”光頭說著掀開自己的衣裳，露出肚皮上那一圈炸藥，這足以表面他的態度。

  “那這位先生，請您跟我一起離開吧，先生？先生？您有在聽我說話嗎？”空姐把目光投到旁邊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無神的青年男子身上。一連叫了三次，男子依然好像看不見她似的，兩眼平視前方，一臉木訥。

  “他……”光頭猶豫片刻，咬了咬牙道：“他是我們的戰友，他腦子受了重傷，所以……還是把機會讓給正常人吧，我們等下一波的救援吧。”

  看著木頭平靜的臉頰，光頭在心裡暗暗的道：對不起了，兄弟，希望你不要怪我。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我沒有權利為你做出生命的抉擇，但你曾經是一名戰士，我相信，如果是你自己選擇，你也一樣會選擇留下，對嗎？   
  “我也不走，我不要和我哥分開。我哥不在我身邊，我會害怕，他也會孤單。”秦一雯也一臉倔強，撫摸著手裡那個已經完全掉色的頭卡子——那是她十歲那年秦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記得哥哥為了籌到錢，和隔壁大人打賭，一口氣幹了整整一瓶白酒，差點沒酒精中毒掛掉。

  “好吧。那，你們一定要活著。”時間容不得她繼續逗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整理好儀容，轉身朝外面走去。

  一個滿頭大汗的小腦袋從棉被裡鑽了出來，小手作扇子狀扇著紅撲撲的小臉，吐著舌頭道：“呼呼！可算是走啦，小雪才不要離開呢！”

  “小雪！你……你怎麽沒離開！”光頭暗暗叫苦，自己這些大人留下倒也罷了，這孩子怎麽也這麽胡鬧！這，讓自己怎麽給老姐和姐夫交代啊！

  小丫頭一臉倔強道：“我不要離開！我要和你們在一起。”那架勢，那眼神，那表情，和秦一雯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然而同樣的一幕，也在老首長面前上演著。 
  “首長，您快跟我們走吧！放心，這裡有周管家在呢！”一名年輕士兵苦口婆心的勸解道。

  “跟你走？走哪裡去？老子的陣地在這兒！你讓老子滾哪裡去？嗯？你不知道老子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你要老子當逃兵是不是？你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我自己？”

  冷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厲聲大喝：“老子冷衛國英明一世，你要老子臨死之前還抹一臉屎是不是？還有，周琛那小屁孩，他懂什麽？他會什麽？老子打仗那會兒他還在穿開襠褲呢！我放心個屁！要走，你叫他走！別來煩我。”

  在華夏國，能叫周管家小屁孩的，估計也只有這位老爺子一個人了吧。

  “首長，您聽我們一句勸吧，喪屍來得太猛，頂不住了！”看著第三道城牆巍巍可及，年輕士兵一臉焦急的勸道。

  來之前軍部那邊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老首長帶回去，然而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任務的完成概率，根本就是零。

  采取強製措施那是更不可能的，如果真的那麽做，他真的會自盡。

  冷老爺子怒目圓睜，將頭上那早已濕透的帽子扯下來狠狠扔在地上，咆哮道：“頂不住也得頂！你別忘了，老子是一名軍人！一名華夏軍人！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那就要為這個祖國用盡最後一點力，流盡最後一滴血。粉身碎骨，馬革裹屍，是為今生夙願。” 
  “首長！快走吧！來不及了。” 
  “滾！給老子滾！這裡是老子的陣地！老子就在這兒，哪裡也不去！老子要和陣地共存亡！”老爺子拔出後背的大刀，指著前方，昂首挺胸睥睨天下的說道：“只要我冷衛國還站在這裡一刻！五星紅旗就永不會倒！只要我華夏國還有一人尚存，華夏之火就永遠不會熄滅！我要，殺賊！誰要攔我，我便與他不共戴天！”

  “殺賊！”

  “殺賊！”

  這一刻，所有戰士都被這倔強的老爺子的情緒感染，一個個紅著眼咬著牙拿起手裡的武器和屍群展開激烈的戰鬥。

  “敬禮！”

  “禮畢！走！”規定時間已到，救援隊不能繼續停留，必須立馬返回。

  “嗡嗡嗡”直升機再次起飛，起飛前的一刻，飛機上的所有人紅著雙眼，集體起立，朝這些豁出生命守護自己的戰士們齊刷刷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是他們的奮戰，給了大家新生，也許迎接他們的即將是死亡，但活著的人會將他們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傳令下去！”老首長手裡大刀一揮，仿佛能斬斷連綿不斷的雨水，對通訊兵傳令道：“還有一部分難民沒有撤離，讓所有人給我死死守住自己的陣地！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分，務必要堅守到黎明！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報告！飛豹作戰小隊請求歸隊！”一名小戰士領著一班剛從直升機上下來的隊員，大聲呼叫道。

  “可以歸隊。你們去前線支援，立刻馬上！”

  “是！全體隊員，跑步前進！”

  黑夜慢慢降臨，仿佛無邊的濃墨在天際滲透開來，夜霧襲來，仲夏的夜晚倒有點涼意。

  一輪青月鑲嵌在黑色螢幕般的夜空之上，皎潔的月光傾灑人間，黑色的世界仿佛鍍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

  天空也並非純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深處遠處。

  噠噠噠的機槍聲和轟隆隆的爆炸聲不絕於耳，盡快守衛軍有著武器上的優勢，但根本架不住人家數量多啊！
  很快，第三道城牆也被屍海戰術攻破，守衛城牆上的戰士們全部壯烈犧牲，沒有一個人後退，當然，也沒有一個人活了下來，哪怕是在最後一刻，他們的屍體也沒有離開陣地半步。

  “轟”

  那些皮糙肉厚的變異體大個喪屍鬥志昂揚，卻不知道第三道城牆背後是一片流沙地帶，高大魁梧的身軀很快便被流沙所吞噬。

  “真當你爺爺沒辦法對付你們了？”冷老頭嘴角揚起一道輕微的弧度。老頭子之所以把流沙安排在第三道城牆之後，也是有原因的。

  這些喪屍進攻有素，顯然是有東西在幕後操控，在連續攻破三道城牆後，那位明顯有些自信心膨脹過頭，大塊頭直接往前突進，結果正好中了老頭子的驕兵之計，當他瞬間失去了幾隻攻城利器。

  “轟隆”

  西北方向，突然升起三朵漂亮的蘑菇雲，是那三名執行斬首計劃的戰士引爆了身上的濃縮炸彈。

  他們終究還是沒能回來，終究還是選擇了和敵人同歸於盡。

  雨，越下越大，似乎永遠也不停歇，遠處一顆孤零零的大樹在狂風吹拂以及暴雨的鞭打下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