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神情,皇上似乎並不相信自己說的都是實話。
袁昭儀咬了咬牙,索性用力的磕了一頭,頭重重的磕在了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白皙的額頭上瞬間就起了一道紅印子。
“皇上,臣妾說的句句屬實,難道您不相信臣妾嗎?”
袁昭儀淚光閃爍的抬眸看向封季玄,封季玄目光微頓,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起身緩緩走到了袁昭儀的面前。
“你說的是否是真話朕會派人親自去查探的,你先起來吧,朕會讓大理寺的人暫時停下對你父親的審問,等到查探清楚了再做定論,你先回去吧。”
封季玄嗓音溫和,親自扶起了袁昭儀。
袁昭儀的一顆心徹底的安定了下來,任由封季玄扶著她起身。
只要他的父親如今還沒有事,那一切就都還有轉圜的余地。
她的母族沒有事,她的昭儀之位才能坐得更加穩固。
“那臣妾就先謝過皇上了,”袁昭儀垂眉順目,聲音柔和的行了一禮,“那臣妾就先不打擾皇上處理政務,就先告退了。”
“去吧,”封季玄柔和的拍了拍袁昭儀的手背,“待到事情有了一個明朗的結果,朕再去你的宮裡瞧你。”
聽到最後一句話,袁昭儀眼中隱晦地閃過了一道光。
壓抑住內心欣喜的心情,袁昭儀柔順一笑,“只要皇上能夠查清事情真相,還臣妾父親一個清白,臣妾就已經很開心了。”
封季玄表情不變,只看向了德勝,“德勝,送袁昭儀回去吧。”
德勝忙應聲是,跟隨著袁昭儀離開了書房。
人都走了之後,封季玄才收回柔和的笑容,恢復了平日裡淡漠的表情。
袁昭儀的話依舊是和平日裡一樣,半真半假的,不能一句話都不信,也不能全都信了。
若是袁昭儀在這件事裡面什麽都不知道,或許是真的。
但是若是說她是被萬更衣逼的,他一點都不相信。
封季玄眼眸眯了眯,淡漠的笑了。
“二喜,去把高忠喊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他。”
封季玄的聲音前有未有的涼薄,二喜不敢耽擱,忙應了聲是,急急忙忙的就出去了。
封季玄則盯著面前香爐內緩緩燃燒起來的煙霧,目光更加深沉了許多。
前朝的天,要變了。
而他,也要開始將整個朝堂清洗乾淨了。
……
封季玄的吩咐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后宮,包括此時正在梨花台繡藥枕的褚玥。
梨花台。
胭脂已經出嫁半月有余,如今仍舊待在梨花台服侍褚玥,不過每個月卻多出了三天的時間可以回家,這天胭脂剛回宮,就得知了皇上吩咐大理石暫緩了對袁尚書的調查,不由皺著眉跟褚玥抱怨不已。
“主子,明明都已經證據確鑿了,為何皇上又忽然間暫緩了對袁尚書的調查?皇上他不是一直都向著您的嗎?”胭脂十分氣不過,“再說了,這次可是毒殺皇上,前朝那些言官個個都是強烈要求絕不姑息,定然是袁昭儀在禦書房跪了那麽久的時間,把皇上的心跪軟了,不然皇上那麽可能那麽簡單就下了這樣的決定!”
胭脂越說越氣,為褚玥抱不平,卻又不敢再說更重的話,然而褚玥看到胭脂這個樣子,卻是一點都不著急,反而用針線將最後一絲花邊勾完整之後,才在胭脂有些焦急的表情中緩緩開了口。
“皇上這麽做,不過是想要往更深處查下去罷了。”
“更深處?”
胭脂顯然有些不太明白褚玥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不由更加疑惑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蔡芸芸的口供當中也有寫,確實是袁尚書做的指使,怎麽……”
“當日我去蔡侍郎家,僅剩下一口氣的蔡侍郎隻來得及跟我說了一個‘萬’字就斷了氣,胭脂,你覺得這個‘萬’字,代表的是什麽?”
胭脂不知不覺睜大了雙眼,“難不成就是萬司馬?可您知道也就罷了,皇上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如何得知的,不過就是因為袁尚書本性懦弱,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做出這樣殺人滅口的事情來,除非是受人指使,而是還是被威脅了,不然是絕對不敢這麽做的。”
“主子的意思是……”胭脂遲疑的開了口,“皇上他是故意等袁昭儀開口的?可也不對啊!他是如何得知袁昭儀會知道這件事情的?”
“猜的,”說到這裡,褚玥也忍不住佩服起封季玄來,“袁尚書膽子小,唯一的女兒也是色厲內荏,不過既然確定了是受人逼迫,袁尚書為了自己的性命一定早就說出來幕後主謀了,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要麽逼迫他的人他不敢得罪,要麽就是另外一個原因,不過是想等著自己的女兒親口說出來罷了。”
也是,袁尚書那樣的膽子,用刑之後一定會吐出來真話,可若是用刑之後才說出來的話,最後的結果又會不一樣。
他在等。
老狐狸一樣的袁尚書,算來算去,殊不知比他段位更高的封季玄也在等。
這場博弈,如今看來,看似是袁尚書等到了,可實際上還是封季玄贏了。
一切都盡在封季玄的掌握之中。
嘖嘖嘖,這幾人算來算去,到底還是算不過封季玄。
褚玥笑容別有深意,然而胭脂再怎麽問,她卻都不再解釋一句了,隻淡淡的笑了笑,“如今看來,皇上應當是猜對了,不過是要一個機會罷了。”
一個可以正大光明廢掉萬更衣名分的機會。
雖說萬更衣犯的是殺頭的死罪,然而最應該覺得是好事一樁的蘇丞相不知為何,卻一反常態,請旨要封季玄饒了萬更衣一命。
至於原因,褚玥根本就不用猜就能知道。
無非就是給封季玄一個光明正大留下萬更衣一條命的機會。
封季玄要留下萬更衣的性命,不過是想要萬更衣生不如死,旁人沒看出來,這個蘇丞相倒是看挺透徹。
能夠揣摩出來封季玄的心思,這個蘇丞相實在是不簡單啊。
褚玥微眯雙眸,隻覺得如今的這場戲可是越發的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