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後,滿室氣壓回升,錚兒松了一口氣,汗流浹背地站起身,其他宮人才跟著起來,低聲道:“錚兒姐姐,皇上怎麽會親自送采女回來?”
有人擔憂道:“若是采女得寵,咱們過往……”
錚兒美目一瞪:“過往怎麽了?采女得寵,不日便要遷居映月宮,想來升位分也是不久的事情,咱們照樣是映月宮的宮人,我照樣是大宮女,明白嗎?”
幾人面面相覷,跟著點點頭:“是,錚兒姐姐說的對。”
“對什麽對?還不趕緊去請禦醫?”錚兒一邊往裡走,一邊吩咐,“若是耽誤了采女的病情,有你們好看!”
一名小太監連忙去請太醫,錚兒笑著進了屋,見胭脂在一旁照顧,連忙跟著忙活,去拿了乾淨整潔的衣服:“胭脂,你晚上帶采女哪兒去了?怎麽弄得這麽狼狽呢?快些給采女把衣服換上,回頭再染了風寒……”
她剛伸手,便被胭脂按住了:“錚兒,我來伺候采女,夜深了,往日這個時候,你不是早就回房休息去了嗎?”
錚兒面色僵了僵,訕笑一聲:“采女喜靜,往日可不是我躲懶……行了,你陪著采女受了驚,回去歇著吧,我來照顧……”
她聲音中帶著霸道,抬手不由分說地就要把胭脂往外推,險些把人推到,可憐柔弱善良的胭脂毫無還手之力:“你幹什麽?”
“錚兒……”褚玥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嚇了一跳的錚兒,唇角扯了扯,咳嗽幾聲,“你……咳咳……下去休息吧,留胭脂照顧即可。”
錚兒神色變了下:“采女,還是奴婢來伺候您吧?”
“怎麽?這青竹院到底聽誰的?”褚玥面上柔和全無,雖有病色,目光卻凌厲,“錚兒姐姐,要不要我同皇上求個情,乾脆讓你入主映月宮?”
‘噗通’一聲,錚兒被那凌厲的眼神嚇了一跳,連忙跪倒在地,“奴婢該死,請采女恕罪!”
褚玥閉了閉眼睛:“出去。”
“……是,奴婢告退。”錚兒一貫橫行霸道,不將懦弱無能的褚采女放在眼底,可如今褚采女陡然氣勢倍增,嚇了她一跳是其一,皇上突然對褚采女恩寵有加是其二,她不敢放肆,隻好憋著氣離開。
胭脂松了一口氣,欽佩道:“采女,您好厲害!可算是治了這女人一回,省得她日日給您擺臉色看。”
褚玥一改病色,連忙坐起來抓過乾淨衣服:“這濕衣服,難受死了……床單被褥也換了……”
等到褚玥重新清爽乾淨地躺到床上,禦醫才姍姍來遲,胭脂領著一名年輕俊秀的男子進來:“采女,秦禦醫來了。”
她語氣裡有熟稔親昵,褚玥不由偏過頭看了一眼,來人二十出頭,穿著藍色官服,拎著藥箱,生得斯文俊秀,一派儒雅之氣。
“秦禦醫,辛苦你了。”褚玥聲音故作虛弱,衝他笑了笑,心裡卻道:這位秦禦醫便是褚采女日記中,那個唯一一個不計身份肯給褚采女治病的禦醫吧?
由於褚采女身體老不好,所以常勞煩秦禦醫來看病,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日記中不難看出,褚采女該是對秦禦醫有些好感的。
她琢磨著自己態度應該和善溫柔些,卻見秦禦醫盯著她的笑容看了片刻,很快低下頭,恭敬道:“微臣給采女探脈。”
“診脈就不必了……”褚玥沒在意他古怪神色,捂住發悶的胸口眯了眯眼睛:那日被高忠打的內傷因為不敢抓藥,久久不好,所以身子愈發瘦弱蒼白,都快趕上褚采女生前病弱的模樣了。
不若通過秦禦醫弄點傷藥來醫治……
“采女身子無大礙,只是有些受了風寒……”秦禦醫見她不願接受診脈,有些疑慮,隻好觀她神色說了症狀,“采女可還有旁的不舒服?”
褚玥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隻咳嗽幾聲:“秦禦醫,我的身體情況你還不了解嗎?老樣子了,今夜不過是落了水,如你所言,染了風寒之症,並不嚴重,開些藥便好。”
秦禦醫心底的疑慮愈發深,卻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隻好回話:“那微臣先開些治療風寒的藥……”
“多謝秦禦醫。”褚玥松了一口氣,接著若有所思道:“上月秦禦醫開的藥,所剩不多,最近我胸悶之兆稍有緩解,不如再開一些吧。”
風寒和胸悶之症的藥方裡,有幾樣可以治療氣血於堵的草藥,可以用來合成治內傷之藥。為了不讓封季玄有所察覺,她只能如此小心翼翼。
秦禦醫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浮起疑色,顧及著還有宮人在,並未多說什麽,微微低頭:“微臣遵命。”
今日的褚采女,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樣了。
轉念一想,聽聞今夜皇上親自送褚采女回宮,興許是她情緒大起大落,受了刺激,所以才讓人感覺異常吧?
正乾宮中,明月入窗來,更顯一室清冷肅穆。封季玄穿著華貴的寢衣負手站在窗前,手指在身後輕輕摩挲,回想起在抱起褚玥時那種熟悉的身形和手感,指尖不禁微微緊握。
褚玥的身形,也酷似那天從天而降砸在他懷裡的女子……
“高忠。”封季玄忽然出聲,“那個女刺客,查到了嗎?”
高忠連忙從門外進來,跪倒在地,面露愧色:“回皇上,屬下在宮中搜索數日,都沒有任何消息。那女刺客……竟然好似憑空消失了……”
封季玄回頭,挺拔的身影沐浴在月色中,笑意愈發清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