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將軍凱旋歸來,為表天恩隆重,皇帝特準備酒席犒賞三軍。
明眼人都知道,皇上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蒙煜回來後,民間朝野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茶館裡甚至有人明目張膽的說
“蒙將軍方為天命所歸之天子”的言論。
慶功宴上,李雲逸舉杯向蒙煜,笑容滿面:“蒙將軍實我朝之福,朕之有君,如虎之添翼。”
蒙煜神情淡淡,他向來不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場合,說些場面話,推杯置盞一番,便將刀山火海都闖了。
無趣至極,也令人厭煩。
只是他心知李雲逸要借此立威,更要借此敲打他。所以終究還是來了。
只希望李雲逸能懂他的心思,莫要耗盡他的耐心。
這番場面話,聽在眾臣耳裡,有的甚至低笑了起來。
好不要臉,蒙將軍自可為龍。你這小皇帝,一道胡鬧的政令,鬧得民不聊生,也敢自詡為虎?
礙於蒙煜適終不明的態度,眾人雖對這“被強按上帝位”的皇帝諸多不滿,卻沒有表達的太明顯。
“陛下言重,臣不過盡人事,皆因陛下天命所歸,我朝方能戰無不勝。臣,願為陛下羽翼。”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從來態度不明的蒙將軍,這是表明了支持皇帝了?
其實蒙煜只是不耐李雲逸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罷了,直言自己無心帝位,隻盡輔佐之意。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雲逸喜上眉梢。蒙煜一看那架勢,似要長篇大論滔滔不絕,頓時頭疼,也顧不上要顧及對方臉面了。
托辭道:“陛下,臣舟車勞頓,且有傷在身,恕不能久陪了。”
李雲逸微訕,不過人家剛表了忠心,又把有傷在身搬出來,他再怎麽著也不能攔著不讓蒙煜走了。
隻好把滿腹打好草稿的體己話咽了回去,乾笑:“那愛卿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稍後朕便讓宮中最好的禦醫去瞧瞧。”
蒙煜感動不已。
虛情假意結束後,蒙煜臉上裝出的笑微斂,松了口氣。
從戰場上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一身風塵甚至來不及洗去,可不是為了來赴這鴻門宴的。
心底有處柔軟的牽掛,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見一見她。
皇后故意挑撥離間,他心知肚明,卻隻覺得好笑。他與宋清漪之間,早不似尋常人,怎會為這點小事動搖信任?
宮門,蒙煜一騎絕塵而出,驀地勒馬,不可置信的看向宮門口。
紅裙白衣的女子微微笑著,偏頭瞧他,眼睛比星辰河海絢爛。
蒙煜由不可置信,到驚喜,翻身下馬疾步走了過去。
分明分別時那麽惦念著彼此,這會子卻都好像手腳笨拙了。良久,宋清漪才挑了挑眉:“怎麽,蒙將軍好像不太願意見到我?”
蒙煜失笑,卻不再遲疑,將人擁入懷中。
滿足的一聲喟歎。
這才是他的江山千裡。
宋清漪悶悶的笑著,輕聲道:“坊間傳聞那麽多,像是有人在煽風點火。我很擔心你。”
擔心那些傳聞到了李雲逸耳朵裡,會對他不利。
蒙煜挑了挑眉,戲謔道:“有多擔心,嗯?證明給我看。”
令敵軍聞風喪膽的戰神悶哼一聲,俯身捂著腿臉色鐵青。
宋清漪慢條斯理的收回腳,笑容燦爛:“瞧將軍這模樣,想必是沒大礙的,小女子忽然又不擔心了。”
有句古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蒙將軍疼的呲牙,深以為訓。
不過經此一鬧,方才有些哀傷的氣氛蕩然無存。宋清漪給蒙煜準備了接風洗塵的酒宴,兩人邊拌嘴邊往回走。
幾家歡喜幾家愁,她與蒙煜歡喜,皇后宮中卻是愁雲慘淡。
小公主頭一回被罵的這麽慘,哭的停不下來,當天晚上就發了熱,請了太醫卻束手無策。
宋離韻急的要哭出來,派人去請皇上,卻說李雲逸喝醉了已經歇下。
她又絕望又心寒,病急亂投醫下,聽人說京城有巫醫,治疑難雜症十分有心得,忙派人去請了來。
卻沒想到,那巫醫不過是個江湖騙子罷了,一聽說要進宮替小公主看病,嚇的面無人色。
尤其是宋離韻還聲色俱厲的威脅他:“若是治不好小公主,你這條命也不用要了!”
巫醫腿一軟,險些嚇哭了。隻好用自己那些荒唐法子去治小公主,結果第二天,小公主燒沒退,反而更重了。
病的迷迷糊糊間,拉著宋離韻的手隻喊難受。
皇后娘娘肝膽俱裂,立即派人將那江湖騙子給砍了。
卻因為這件事,宮中流言蜚語四起,道是皇帝無德,壓不住國運,才使得宮中頻頻發生這些事。
李雲逸聽說後,臉色陰沉的來看了小公主一次,卻是隻讓太醫盡心盡力,連陪都沒陪女兒一會兒就走了。
宋離韻對他徹底失望,整日以淚洗面。
而李雲逸近來卻是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了,許是滿朝文武都對他多有指責,李雲逸開始寵信宦官。
宦官會順著他的意說好聽的話,不會拿朝堂上的事壓著他,不會動不動就提醒他,皇上,您又失德了,您這樣不行的。
唯有和阿諛奉承的宦官在一起,李雲逸才覺得有了片刻喘息的機會。
他知道親近宦官是不該的,但他覺得沒什麽,他總能製得住的。只是,他現在太需要一個放松的機會了。
於是一連三天,皇帝稱病不朝,卻有人說,皇上是在后宮與新寵宦官鬥雞走狗。
這消息一出,那些個梗骨之臣自是怒不可遏,又要扛著棺材到禦前去死諫一番。
誰知新的寵的宦官笑眯眯的攔著,比皇帝還不客氣。
“各位大人是臣,陛下是君,陛下說不想見,各位請回。”
李雲逸看在眼裡,知道不妥,卻覺得解氣。這是他一直想做卻不好做的事,怕在史冊上留下千古罵名。
可宦官替他做了。
民間流言四起,皇帝寵信奸臣,連忠臣都不肯見。
蒙煜在百姓心中的呼聲,便由帝王親自越推越高。
在一次爆發中達到了巔峰。
皇帝竟聽從宦官之言,要增加賦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