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姥姥用蒲扇扇著風，上下打量著嚴婆子笑道：“我看你最近是胖的太多才覺得熱。有句話說，有錢難買老來瘦，吃太胖不好。”

  嚴婆子說道：“胖一點富貴，我家滿滿說了不怕我胖，她給我做新衣服。”

  嚴婆子說這話很得意，心想，我是奶奶，你是姥姥，孫女賺錢了也是孝敬我。

  張姥姥心粗心大，沒聽出嚴婆子的炫耀，還跟著呵呵笑道：“滿滿說過，等她賺錢了給我買金鐲子。”

  嚴婆子笑著的臉拉下，說道：“我給滿滿說了賺錢不容易，省著點花。現在光景又不好，花沒了，冬天吃啥？”

  張姥姥說道：“姐姐這話說得對，我給滿滿也是這麽說，別惦記著給我買什麽金鐲子，我有一個，是我兒媳婦孝敬我的。”

  嚴婆子心裡那個酸溜溜，瞧人家娶的好媳婦，帶著嫁妝帶著肚裡的孩子嫁給張家，還給婆婆穿金戴銀。

  自己三個媳婦，哪個孝敬婆婆一個金鐲子？哪怕是一個銀鐲子也好呀。

  屋裡守著睡覺娃的小嚴氏從窗戶裡看到婆婆挎著臉，捂嘴笑，小聲對張氏說道：“二嫂，咱娘又生氣了。”

  張氏抬頭看了一下，說道：“不定我娘又說啥了。”

  小嚴氏最近和張氏可親了，這一年多她倆人天天在家，一同大肚子，一同生娃，比見自己男人還多。

  張氏是柔和性子，和誰都不會發生矛盾，更何況小嚴氏一直討好她。

  小嚴氏說道：“我聽我爹說，咱婆婆在娘家時就不會說話，我奶最看不上她，總打她。”

  張氏抿嘴一笑，難怪婆婆不喜歡女娃，跟她親娘學的。

  張姥姥在福家說了一會話走了，嚴婆子收拾院裡晾的乾菜，自己嘟囔道：“再不下雨要熱死了。”

  可巧，半夜下雨了。

  第二天還一直下，福土坑打著傘站在鋪子門口，望天。

  福滿滿站在門口裡面，問道：“爹會看天象？瞅了半天了，瞅出啥了？”

  福土坑把傘收了，進屋說道：“我看這個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知道家裡的房子有沒有都關好。等雨停了爹回去看看。”

  嚴婆子走過來伸頭對外面看，說道：“幸好蓋了新宅子，要是以前的窩棚，外面下雨屋裡漏，下完雨被褥都是潮的。骨頭疼就是那兩年落下的毛病。”

  一聽母親說這個福土坑心裡內疚，因為他的原因才讓家裡住了兩年破窩棚。

  “娘，你屋裡潮不潮？要不要把暖爐點上？”

  嚴婆子說道：“還沒到八月十五點什麽暖爐？省點錢花吧。還有一冬天要熬，明年光景也不會好。我琢磨著要不要搬回村裡，咱再編竹筐賣。”

  福土坑說道：“編啥竹筐呀，那能賣幾個錢？八月十五前我帶著滿滿去縣城一趟。”

  嚴婆子想起去年八月十五家裡情況逐漸好起來，既然兒子說孫女是財神爺下凡，那就讓他們去一趟，沒準還能撿點銀子回來。

  誰知道這雨下了兩天都沒停，一向樂天的福土坑緊皺著眉，嚴婆子來回地嘟囔：“這可怎整？旱澇剛過就要水澇，讓不讓百姓活呀。”

  馬先生也沒心思教書，所有人不停地往外掃水，因為雨越來越大，都流進鋪子裡。

  福土坑哥仨把鋪子裡的桌椅全部搬到庫房，把所有的糧食放到上面，再用大油布蓋上。

  街上有人來回的跑動聲，有人哭喊屋子漏水。張玉樹打了把傘衝進來，就是打傘，渾身也濕透了。

  “姐夫，糧食收好了吧？我爹說這個雨小不了。我爹小的時候也曾遇見過這樣雨天，很多人家的房子都塌了。”

  福土坑說道：“我把糧食放在桌子上用油布包起來了，幸好咱買的是胡老爺的鋪子，他家的鋪子結實，防震防水。”

  張玉樹說道：“我就怕金橋鎮的河堤決口，到時咱南陽鎮保不住了。”

  他這麽一說，福土坑警惕起來，一臉嚴肅。南陽鎮在金橋鎮下方，河堤決口，首先是下遊被淹。

  福家人驚慌，小孩子見長輩如此，也惶惶然。

  福土坑對家裡人說道：“把值錢的東西都放身上，大哥大嫂把孩子們看好，誰也不能出門。”

  又對張玉樹說道：“你讓你媳婦孩子住到店裡，我一會也回去接人。”

  張玉樹答應了，快快走了。

  福滿滿一聽父親這麽說，第一個回屋，她脫了衣服從內衣口袋裡拿出油布包，再裹一層油布，放口袋裡，用針線封口，然後胸部纏上寬布條。

  散銀分成幾份，裝幾個荷包裡，到時給父親一個，堂哥一個，二堂姐一個，大伯和三叔拿銅錢。

  這些準備好，先不動，緊急情況時再讓他們拿著。

  福土坑和福土貴去家裡把張氏母女、小嚴氏母子接回來。張玉樹那邊也把西門玉秀母子接到店裡，就是福多多非要跟著姐姐，張媽媽帶著她去了福家包子鋪。

  張玉樹把人安排好又來到包子鋪，他渾身濕透，打個冷顫說道：“我爹說了，天天熬薑湯喝，家裡有啥趕緊吃，別留著，誰家有賣肉的也趕緊去買，多吃點。”

  說完又跑回了。

  嚴婆子說道：“滿滿姥爺就知道吃，都這會了還惦記著吃，也不想想都吃了以後日子怎麽過？”

  福滿滿說道：“要是被水衝走了還不如吃到肚裡哪，我姥爺是為了大家好，吃飽了才有熱量，不會生病。這個節骨眼上生病麻煩不麻煩？”

  福土坑說道：“滿滿說得對，家裡醃的肉拿出來吃，還有乾菜，醃肉燉乾菜，多蒸饅頭，前一陣子喝粥肚裡寡得很。”

  下雨天，別人家省著吃糧食，張家福家天天燉肉，香味透過大雨都能飄出來。

  鎮上的人開始說三道四，說張家福家敗家，不說留著糧食過冬天，天天吃的滿嘴流油，站在門口打飽嗝。

  是有一次嚴婆子在門裡衝著屋外使勁打嗝，讓一個街坊看到，於是傳的附近的街坊都知道。

  福家人不出門，不知道別人說什麽，屋裡又開始了朗朗讀書聲。

  福滿滿看雨下個不停，全家人大眼瞪小眼也沒用呀，乾脆靜下心來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