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婆子說道:“老三也是為你好,只要你平安啥事沒有,才能保住兒女。只要我活著,沒人敢虧待祿祿。以後你賺了錢也有祿祿的一半。”
她覺得這樣很公平,確實是為了老二好。老二雖然養了老三的兒子,不是保了他的平安嗎?
老二要是出事,二媳婦那窩囊樣孩子都養不活。最怕的是連累一家子都活不成。
孫女再能乾有什麽用,終究是會要嫁人。
嚴婆子讚同老三說的話,純粹是為老二著想,為兒子好。
她說到最後又哭開了。
“老二你要有啥事,娘也活不成。娘將來怎麽到地下去見你爹?不是怕你出事,誰把你分出去娘都不願意,娘得和他拚命!”
福土坑冷靜下來看著親娘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他明白這個家親娘卻是真心為他著想,不是幫著老三霸佔他家產。
他歎口氣說道:“分宗就分宗,但是過繼不可能,我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嚴婆子還想說話,福土坑說道:“娘要是不願意,我一家人這會就死在我爹墳頭,到時候你們愛把我埋哪埋哪,我死了看不到。”
說完站起來走出去了。
嚴婆子拍腿大哭,“你這是不讓娘活了呀?娘都是為了誰呀?娘也是讓你將來有個地方埋,也能受子孫香火呀!這要是出了事,娘看著你成為孤魂野鬼怎麽活呀!”
福土坑站在門口親娘的哭聲,跺下腳回了自己院子。
去了那個書房,壓低聲音痛哭一場。
這個宅子是他蓋的,書房是他整理的,那會還想著掙多掙少都得讓兒子念書。
在安慶府買宅子也都會騰出一間來當書房。
可是這個家卻不容他,這麽怕他惹事把他分出去。
福滿滿在外面聽到父親的哭聲,她沒進去。
她也以為父親會大吵大鬧,剛才一直留意前面動靜。只聽到奶奶的哭聲,沒有聽到父親的蹦躂。
福滿滿知道父親這是這次是傷心了,有句話怎麽說的?哀大莫過於心死。
聽著父親的哭聲,福滿滿有些後悔,這樣子做對不對?
父親傷心被家人拋棄,會覺得自己像孤兒一樣孤零零。
她低估了父親對家的感情,對宗族的歸屬感,她以為父親會大發雷霆,和大伯三弟爭吵,和族裡爭吵,會生氣。
可是父親是傷心,一個人在屋裡哭得可憐。
福滿滿從沒有見父親這樣,父親耍二也好,蹦跳也好,多鮮活。這會卻壓抑的哭著。
好一會兒屋裡沒有動靜,福滿滿悄悄走到門口,聽到屋裡父親說進來吧。
她推開門走進去,拿起桌上的文書看。
福土坑說道:“以後只有我們一家了。”
福滿滿說道:“還有大舅。”
福土坑歎口氣沒說話。
他和小舅子感情再好,那也不是一個姓的。
福滿滿說出這話,那是因為在她心裡一個姓的也是親戚,不是一個姓的也是親戚。好的親戚才能成為家人,不好的親戚還不如隔壁鄰居。
福滿滿問道:“我三叔還想把兒子過繼到咱們二房?”
這會兒福土坑瞪眼道:“他想都不要想!”
福滿滿心裡松口氣,還好還好,還有精力瞪眼。
“我就怕爹把弟弟給了三叔。”
福土坑說道:“別說把我分宗,就是把我除族,我們一家人也待在一塊。誰要是敢背著我把我兒子過繼了我和他拚命!”
他說得咬牙切齒。
嚴婆子在門外聽到兒子的這句話,悄悄退出去了。她本來還想再勸勸兒子,舍不得兒子保不了平安。
聽了兒子的話,知道兒子壓著火呢,還是別說了。再把兒子惹毛了,她可收拾不住。
不過嚴婆子決定跟著老二,老大和老三平安無事,她得跟著老二。萬一有啥她也能幫忙,不行她替老二蹲大獄。
這要是讓福土坑知道了,還得生氣,怎麽人人都想著將來他要蹲大獄?
這會兒的福土坑吼了一嗓子才覺得壓著的心能透氣了,恨恨說道:“你不是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我還不信了以後我就這麽倒霉,我就是蹲大獄的命?我偏要好好活著,還得生三個兒子。還得給兒子掙下家產,子孫滿堂。”
福滿滿說道:“爹這麽想就對了,我們肯定能過得紅紅火火。分宗就分宗,咱們村姓福的分了兩三個呢。香蘭他們家分了好幾個,有濟南府的、沂州的、還有別的地方的。香蘭說南邊還有,她都沒見過。”
福土坑聽女兒說了話,這才有了精神氣,說道:“給你娘說收拾收拾準備安慶府,以後把戶籍落在安慶府。我沒做對不起族裡的事,我坦坦蕩蕩。”
說著說著聲音低了,自己坦蕩有什麽用?還是被族裡拋棄了。
福滿滿心想,見了大舅一定要給大舅說,千萬不要說出來。不然父親太受打擊了。
被家族拋棄,又被閨女和小舅子算計。按照父親的性子,到時候會和大舅絕交。
福土坑給親娘說他要回安慶府,福土旺兄弟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嚴婆子說道:“老二,你的院子誰也不能動。就是分宗了,你也是爹娘兒子,這個院子留給你,留給你的兒子留給你的孫子,回家來要有個地方住。”
福土坑本想拒絕,想想算了,只是說了謝謝娘。
嚴婆子又說道:“老二你先回去,等過了秋天娘過去找你。以後娘跟你過,初一十五去廟裡磕頭,要是有啥娘替你扛著。”
福土坑感動,親娘還是親娘。別人把她拋開。親娘不會。
這時小嚴氏說話了,她說回到安慶府送全全去廟裡出家,全全好歹能自己吃飯不會受苦。
福土坑知道表妹是因為全全是鬼娃的緣故才如此打算。和尚說的話,村裡人不知,但是村裡有人議論福土坑是收留小嚴氏生的鬼娃才受連累。
他說道:“表妹不要多想,別人愛說啥說啥。反正以後我們也離開村子,全全那麽小,哪能離開親娘。我好不好的也不能賴到一個娃的頭上。別人還說三順是妖孽呢,難道我也不認她?”
小嚴氏眼淚流出來,哽咽道:“總歸是我們母子連累二哥。”
“別說這話,只要你們不怕受我連累就行。”
沒想到一直沉默的福守信說他不跟著去,他是一臉的羞愧。
福土坑說你要是怕受二叔連累你就不去。
福守信急忙說道:“不是的二叔,是我對不住二叔。”
他說不出沒攔住父親的話,子不教父之過,父不對他當兒子的對不住二叔。
福土坑說道:“以前啥樣以後啥樣,誰怕受連累別跟著我。”
福守財說道:“二伯,我不怕。”
福守信不再說不去的話。
全家人都無精打采,只有福娟秀高興地在屋裡手舞足蹈,發出呵呵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