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家人一晚上沒睡,嚴婆子讓福守財去睡覺,她是快天亮才眯瞪了一會。
天沒亮趕緊起來,她把銀子銀票藏在身上,背上烙好的餅,還裝了十個她親自醃的鹹鴨蛋。
老二最愛吃她醃的鹹鴨蛋,說親娘做飯不行但醃的鹹鴨蛋是第一。
三順他堂舅說是皇上下令抓的老二,嚴婆子知道老二這次沒救了,把鹹鴨蛋帶上好讓老二吃上一口。
福守財被大伯母裹了個嚴嚴實實,身上背的餅和鹹菜,何氏最後上前塞給福守財幾塊煮好的醃肉,沒說話走回去。
嚴婆子交代兩個兒子關好門,別出去串門,有人找她就說病了。
福守財走出家門扭頭看一眼,看見大伯臉上是擔憂,大伯娘和三嬸抹著眼淚,親爹眼睛左右看,又拉起三嬸轉身回三院了。
他回過頭,準備跟上奶奶,又看見大堂姐站在她屋子門口,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福守財咬咬嘴唇,跟著奶奶出去,聽著大伯在院裡把門插上,奶奶穿得圓鼓隆冬,大步往前走。
安慶府鬧地龍義安縣沒多大影響,西門家早就來人說過老二家沒事,後面的事嚴婆子不知道,還以為今年老二一家會回來過年。
太上皇駕崩,兒子回不來了,嚴婆子遺憾,私下嘀咕太上皇死得不是時候,等過了年再死呀。
誰知道老二蹲大獄了,具體因為啥嚴婆子不知道,走在路上才問福守財。
福守財說了家裡地窖冒白煙,皇后娘娘生了龍鳳胎,太上皇駕崩,說福張兩家是妖孽。
嚴婆子心裡咯噔咯噔的,別說別人,這要是換個人家,她自己也都相信是妖孽。
可是這是她親生的兒子,兒子是妖孽,她不就是老妖婆了嗎?
“這都是胡說八道!你二伯要是妖孽當初他怎麽會被人騙被人追著打?我懷胎十月生的他,我還不知道他啥樣?三順他大舅除了長得好看點哪裡有什麽本事?也就騙了個好媳婦。這肯定是有人嫉妒你二伯賺了錢,背後使壞,讓我知道是誰我和他拚命!”
福守財自從記事之後就跟著二伯一家過,當然也不相信二伯和堂姐他大舅家有妖孽。可是自家人不信有什麽辦法,二伯他們還是蹲大獄了?
嚴婆子是一路走一路罵,看到有人就閉嘴,心裡有著一股氣,也不歇著。
福守財是走了七八天,回來沒歇一天,又繼續跟著奶奶走,兩條腿又酸又痛,咬著牙硬跟上。
過了南陽鎮,看到前面隱隱約約有個人,好像是張玉山。
嚴婆子大喊:“三順堂舅!她堂舅!”
那人回過頭來,果然是張玉山。張玉山急忙跑上來說:“嬸子,你這是幹嘛?”
嚴婆子說道:“我不放心我們家老二,我要去看看。”
張玉山歎口氣,把嚴婆子身上背的東西背過來說道:“一道走吧,我也是去安慶府。我爹還在安慶府,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嚴婆子心裡松口氣,她懷裡裝了把刀,知道她和守財祖孫兩個人,萬一遇見歹人她就拿刀和他們拚命。
幸虧路上遇到張玉山,要不然這一路真有那搶孩子的,見落單的行人幾個男人上去扒人家衣服的。
張玉山長得人高馬大,嚴婆子瞪著眼睛,一臉凶相,別人不會招惹他們。
天太黑不敢趕路,那就住客棧,好好的睡一覺,天亮了繼續一整天不歇著。
福守財走不動了,張玉山背上他,嚴婆子背著東西。
張玉山對嚴婆子真的是服氣,理解當娘的心裡撐著一股氣要見到兒子,才讓她咬著牙堅持下來。
還好路上張玉山遇見熟人捎了他們一段路,只要不是在縣城裡大明大方地趕著馬車跑,鄉間路上還是有人趕車。
不能說國孝老百姓啥也不幹了,一百天內禁止宴樂婚嫁,公共場合不能見人就笑,要是讓有心人看見,來個舉報,你就準備好一家子戶口本吧。
五六天的功夫到了安慶府,到的那天是正月十五。張玉山先去偷偷找了金爺,給金爺說福東家的親娘來了想去見一見兒子。
他拿出一張銀票塞給金爺,金爺推過去說道:“不用給我這個,你們直接過去,給獄卒塞點錢可以進去。我是沒過去看過,留在外面打探事,我派的人進去過,他們在裡頭好著呢,啥事沒有。”
張玉山帶著嚴婆子祖孫往衙門走去。
他也想進去看看小叔堂弟他們,到了地方準備銀兩拿出銀兩,以為獄卒會刁難他們,沒想到去了一說人家壓根沒收銀子,直接帶他們進去。
嚴婆子想象中的兒子是披頭散發渾身髒兮兮,瘦骨伶仃,憋著淚準備見了痛哭一番。
沒想到兒子站起來,穿得乾乾淨淨,頭髮一起不亂,臉上還紅撲撲。
福土坑一臉的驚訝,走過來抓住欄杆說道:“娘怎麽來了?”
嚴婆子哭道:“娘不放心來看看。”
她又看到侄女也是乾乾淨淨,到底怎回事兒?這是蹲監獄啊,還是住客棧呢?
福土坑著急,這麽冷的天,親娘自己走過來的?
親娘渾身髒兮兮,穿個破皮襖,頭髮亂糟糟。臉上是凍得通紅,嘴唇乾裂,眼睛裡通紅。
親娘像是蹲了大半年監獄的模樣。
福土坑心中一陣陣酸疼,眼睛濕潤。
這是知道了消息急忙趕過來。
看到親娘旁邊的侄子,福土坑怒道:“大哥三弟哪?就讓娘自個過來?”
嚴婆子急忙說道:“他們要跟來我沒讓,我讓他們把家看好,我一個老婆子來了不能把我怎地。”
福土坑抓著欄杆,流著眼淚說道:“娘,我們沒事,你快回去,回到家裡不要出門。”
嚴婆子也流著眼淚說道:“娘要不來看你一眼,娘不放心。家裡沒事,你大哥三弟把家裡的銀子都給了我,讓我來打點打點。”
福守財看了一眼奶奶。
小嚴氏緊緊抓著兒子的時候問道:“你怎麽跟著來了?”
福守財安慰道:“娘,我沒事,奶奶說我是半路撿的孩子,不會有人知道我是誰。”
嚴婆子哭了一陣,拿出銀兩和鹹鴨蛋塞給兒子說道:“這些你拿著,銀子給衙役,別多給,一天給一點。我身上還有銀票,明天全部換成銀子給你。”
又拉著小嚴氏的手,拜托她照顧老二,然後一步三步回頭地抹著眼淚牽著守財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