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正平看著痛哭的侄子，拉他起來坐下。

  最後一次見他是十六七歲，中了秀才。他很高興，雖然是庶弟的兒子，但對彭家來說，都是彭家子弟。

  家裡只有母親不高興，但婦人想問題和男人不同。

  這會還能看見侄子當年的模樣，只不過長大了，成熟了。

  彭正平拉著侄子的手，欣慰道：“思路，以後彭家靠你了，大伯給你帶來了一箱子書。你要好好讀書，中舉後給大伯捎個信。有事和你祖父商量，別問你爹，你爹讀書讀傻了。”

  彭思路聽大伯說著當年的話，大伯臨走時就是這樣交代他的。

  彭思路和廖志強不同，他是彭家人，對大伯有感情，平時又很尊敬大伯，看著大伯誠懇的態度，說著不正常的話，他信了。

  以為大伯真的得了瘋病。

  頭一回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流。

  彭正平還笑，道：“瞧你那沒出息樣，大伯又不是不回來，過幾天我走可別送我，我嫌丟人。”

  彭老夫人捂著嘴，心疼地揪著前胸的衣襟，又不敢哭出聲。

  彭太爺輕聲道：“好啦，思路剛下學回來，讓他回去休息。我還要聽你唱戲哪。”

  彭正平說道：“好，侄子快回去，我從懷慶府給你帶的禮物一會給你送去，你別過來了，別耽誤去學堂。”

  彭思路難受的走了。

  彭正平繼續唱戲，彭太爺打著拍子，聽得舒服。兒子彩衣娛親，多好。

  彭夫人坐著，想著事情，彭老夫人看兒媳已經癡呆了，更加泣不成聲。

  這個家完了！
  彭思路回到家，看著廖氏牽著女兒在門口迎接他，他也不看廖氏，直接去了前院給父母請安。

  彭承安見兒子回來，急問：“見你大伯了？”

  彭思路點點頭，先給父母行禮。

  彭承安說道：“你先回去換洗一下，回頭咱再說。”

  他是讓兒子回他院子把媳婦閨女做的事問清楚。

  彭思路回了自己院子，廖氏緊著安排下人端熱水，她準備換洗衣服。

  彭海婷見父親並沒像以前那樣看到她歡喜，給她禮物。她看得出父親生氣，連母親都不理。

  她有點害怕，母親讓她回自己屋子呆著，她讓丫鬟在院裡守著，等父親收拾好了她再過去。

  彭思路坐在浴桶裡，想著大伯一陣心痛。

  大伯一個人在懷慶府任職，伯娘派了個妾室跟著伺候，妻子說大伯娘舍不得放棄彭家主母身份，不願跟隨大伯去北面受苦。

  最開始彭思路認可妻子的說法，因為他覺得男人看大局，婦人才關注蠅頭小利。

  可是隨著年齡的成長，和見識的增長，再觀察家中，他覺得妻子狹隘，大伯娘是賢內助。一個家後院起火，大伯如何能在外安心做事？

  大伯把彭家交給大伯娘，是信任，是放心。

  反觀自己，外出一趟對妻子都不放心，在外面生怕妻子做出什麽不講理的事情。

  彭思路也沒想到廖氏會是這個樣子，剛娶妻時他是歡喜的，廖家的門第，和他了解的廖家，廖志強的沉穩，廖父的老練，大伯之前對廖家也是稱讚。

  他以為娶了個好媳婦，知道因為是和廖志強是同窗，被廖氏看上才能娶了她。

  誰成想她是被廖家祖母慣壞的孩子，廖志強話裡話外讓他多擔待，他以為廖氏只不過驕縱點，頭腦不會笨。

  誰知道，偏偏就是頭腦笨，還自作聰明，拿著娘家背景總想指手畫腳。看不上這個瞧不起那個，自認為比大伯娘身份強，想當彭家主母。

  什麽讓他二房強過大房，是她自己覺得嫁給他一個庶支覺得沒面子，想在彭家做彭家女眷第一人。

  彭思路一直糾正廖氏，卻被她嘲笑。一個男人如何受得了這種，覺得是侮辱，看在廖家份上，看在廖志強面上，彭思路打著外出求學躲著廖氏，甚至於和她同房也想法避孕，免得她有了兒子更加癡心妄想。

  彭思路後悔，不該把女兒留給妻子撫養，他覺得內疚，不讓廖氏生孩子，不能再把女兒從她身邊奪走。

  萬萬沒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學成這樣，張口就是打殺人。在廖氏眼裡，彭家人的人命都不在她眼裡？
  彭思路一直到水涼透了才起來，換了衣服，不等頭髮乾，去了父親書房。

  彭承安見兒子進來，說道：“你都知道了？”

  這話是說廖氏母女做的事。

  彭思路點下頭道：“我和志強先回的廖家，我嶽父打了廖氏。”

  彭承安歎口氣說道：“廖文棟聰明一輩子要被自己女兒氣死了，思路，是爹對不住你，不該給你娶廖家女。不該不聽你大伯的話，你大伯給我來信，說娶妻娶賢，廖家會同意親事，不是圖謀什麽就是人選有問題。爹以為你大伯怕我們二房強過大房，心裡不快，一意孤行。你祖父說你可要想好了，我覺得你祖父偏心，還是看中你大伯，我二房娶廖家女當媳婦，怎麽就不行？是爹害了你。”

  彭思路說道：“爹，那是我自己願意。過去的事不說了，說說現在吧。”

  “你想怎麽處置？

  “海婷不能再呆在她娘身邊，麻煩娘把她接過去。教不了別的就讓她念經，讓她知道什麽是善，什麽是惡，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大伯病好之前我不會參加院試，我親自服侍大伯。”

  彭承安點點頭道：“好，家裡的事你就別管了，明天開始你去你大伯那。”

  彭思路和父親說了會話回到自己屋裡，看著廖氏，臉浮腫眼神不安，卻帶著委屈。

  不由得心裡一絲厭惡，就這樣她不知道錯在哪裡。

  廖氏最怕丈夫不理她，馬上說道：“我不知海婷去大房，見海婷被打氣得頭疼，不知她回我娘家告狀。是我沒管好海婷，你責罰我，別對海婷生氣，你不在家，不知我們母女過的什麽日子，我們娘兒倆天天盼著你回來……”

  彭思路見她不知悔改，把責任推到女兒頭上，心中一股火，一下把桌上的茶壺茶杯推開，嚇了廖氏一跳，趕緊住嘴。

  彭思路閉著眼睛，眼淚出來，廖氏嚇得跪在她面前，扶著他的膝蓋，哭道：“海婷她爹，你別嚇我，是我錯，以後我會管好海婷。”

  “是我錯，不該讓海婷跟著你，不該任由你在彭家任行其事，我反而躲開。”

  彭思路第一次說出是因為廖氏的原因他才頻頻外出，廖氏捂著嘴不可置信。

  在娘家父親說的話她不相信，哥哥曾經說過你再這樣下去，信不信妹夫以後中了進士去哪裡上任不帶你。

  她還自信地說不可能，現在丈夫親口說出躲著她的話。

  廖氏一下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哪裡對不起你？我是廖家嫡女，只是中意你才……”

  彭思路說道：“才委屈嫁給一個庶支出生的我！我讓你承受這份委屈，我彭家讓你委屈，我去給你父兄賠罪，我一輩子不科舉，不再娶妻不要後代給你廖家賠罪！”

  這話的意思就是把廖氏還給廖家。

  廖氏驚慌，她不要這樣的結果，她不要離開丈夫。

  她撲通又跪下，“是我說錯話，海婷她爹，我是彭家婦，我不要回娘家，以後我聽你的，別送我回娘家。”

  這時彭海婷推門進來，抱著母親大哭，給父親跪下道：“爹！別趕娘走！是女兒錯了，別趕我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