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客們看姬太夫人對福滿滿的態度，又細細地打量她。

  福滿滿稍微有些緊張，畢竟這裡頭一回參加這樣的宴會。

  她並不是土生土長的原土著鄉下長大的，不會手無足策。

  她深呼吸，回憶前世給宮廷劇配音的場景，用字正圓腔的聲音，不急不慢回答姬太夫人的話，顯得落落大方。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同樣，聲音是心靈的源泉。

  姬太夫人只見過一次福滿滿，這次細打量她，聽她說話的聲音，看她神情，暗自點頭。

  難怪皇上會把親妹妹交給她，就算這兩年寧平長公主時不時地去安慶府，皇上也沒有干涉。

  看得出來，福家這個閨女心明性子好。

  嘉榮郡主並沒像寧平長公主說的那樣嘰嘰喳喳，她在姬太夫人和福滿滿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插話，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她在寧平跟前嘰嘰喳喳，那也是寧平表現的想聽，要是真傻了吧唧，她家也不會讓她進宮去見寧平長公主。

  王大奶奶在一旁站著，姬太夫人招呼她坐下。

  王家王祭酒的夫人早些年過世，所以內宅應酬是王大奶奶。

  王大奶奶坐下前介紹她身後的兩個王家閨秀。一個是王祭酒兄弟的女兒，一個是王祭酒的庶女。

  按理說這種場合庶出不會引薦給姬太夫人和長公主。但王家這個庶女不同，她母親原本是王夫人的丫鬟，是王夫人做主給了丈夫，升職為三姨娘，第二年生下一女。

  而後面三姨娘又懷有一胎，王夫人有一次去看她的時候，她送王夫人出去。

  剛走到院子裡，王夫人突然暈倒。三姨娘正好在王夫人身後，她沒躲，反而用自己的身體當了肉墊。

  懷孕五六個月的男胎流產。

  而王夫人就那次查出有病，沒兩年過世了。三姨娘身體養好之後，日夜伺候王夫人，王夫人臨死之前把她生的庶女記在自己名下。

  有的人家把庶女記在正室名下是為了將來好婚配，但是能知道的多半也瞧不起。

  可王家這種情況，別人不會瞧不起，會稱讚王家家宅安寧、妻妾和睦。

  特別是三姨娘在王夫人去世後，出家了，說給夫人念經，這更加讓外人稱讚。

  王夫人之所以把身邊的丫鬟給了丈夫，也是她身子不舒服，沒法服侍丈夫，而家中二姨娘是婆婆給的，王夫人不喜，才選了自己身邊的人給了丈夫。

  不是什麽陰謀論，小妾暗害原配的戲碼，大多數妾室都是奴婢，能當妾已經是喜從天降。

  再說暗害主子也輪不到妾室當主子，換個主子肯定是被打發的命，只能一心伺候原主子才能兒女有個好的將來。

  三姨娘為了自己閨女也夠拚的，不過也算給閨女謀了個好前程。

  不然今天的場合輪不到一個庶女出來見客。

  姬太夫人給了見面禮，寧平長公主給了王家兩位閨秀見面禮。其他的來客，也自覺地按照自家身份或者丈夫的品級先後來請安。

  福滿滿發現寧平長公主給王家姐妹的見面禮和別的閨秀不同。她還是顧念王家是周平的外祖家。

  其他人也能感覺寧平長公主對王家和對別人的親疏。

  因為王家當家主母比較年輕，來的女眷都是年輕的媳婦那一輩。等姬太夫人來了之後，那是一下來了好些年長的誥命夫人。

  每個人來都要解釋來晚了的理由，五花八門的理由。

  福滿滿用心聽著記著，備不住以後能用得上。

  所有人都知道明顯的她們沒準備來，是聽到消息姬太夫人來了之後，才匆匆忙忙趕過來。

  還有一位老夫人衣擺最下方的盤扣都沒扣上，坐下後她身旁的兒媳偷偷貼著她幫著扣上了。

  可見來得多匆忙。

  這個時候是七月底了，要進入八月，那就是八月桂花香。

  王家舉辦宴會的借口就是在他家賞桂花，當然不是家裡有桂花樹，而是各種的盆栽。

  福滿滿心想，在這裡開個花店，生意肯定好。因為大戶人家擺宴會，大部分都會用花來拿個名頭。

  只可惜前世她沒學過插花，不然這也是一個發財的路子。

  來的誥命夫人都給了福滿滿見面禮。很親熱的說話，並沒露出好奇的打量。

  福滿滿秉著不多說一句的原則，始終保持微笑。誰看過來，她嘴角彎彎含笑。

  其余時間目不斜視。

  心裡想著不為自己，不能給寧平長公主丟臉。

  文人之家的宴會免不了要作詩吟詞，是各位沒出嫁的閨秀露臉的機會。

  首先有一位年輕的媳婦提出來，並且要把第一讓給寧平長公主殿下。

  寧平長公主也沒客氣，拿筆寫了兩句首先遞給姬太夫人。

  姬太夫人接過來念道：“秋氣小山集，桂花到處生。”

  她點下頭說道：“寫得不錯。”

  其實心裡想這兩句平平，不算出色。

  寧平長公主笑了說道：“不是我寫的，是三順妹妹寫的。”

  福滿滿在旁邊都要冒冷汗了。

  這是有一年她和寧平長公主住在玉華山的莊子裡，晚上看著月亮。

  寧平公主說快要八月十五，她要回京，說提前過八月十五，還讓福滿滿做詩。

  福滿滿說我哪會做詩呀。

  寧平長公主說不是你說的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嘛。

  福滿滿趕緊澄清，是她順口說的，但並不是她所作，是聽來的，聽誰說的不知道。

  然後寧平長公主就死纏著她，讓她吟兩句。

  福滿滿根據前世的記憶，充當了一回文抄公。

  姬太夫人意外地看了一眼福滿滿，她知道福家小姑娘並沒怎麽上過學堂，跟她父親學了認字。

  但能寫出這兩句，那就不尋常。寧平長公主說道：“還有兩句，我接著寫。”

  她又寫了兩句：濃香飄有意，冷露滴無聲。

  姬太夫人站起來看著寧平長公主寫完，不由自主地說了一聲好。

  是真好。

  更何況是福家小姑娘寫的。

  福滿滿趕緊解釋：“這可不是我寫的，是我聽來的。”

  誰知道寧平長公主就是想給她做臉。

  她笑嘻嘻說道：“三順妹妹要說不會作詩吧，經常會說出一些很有意思的句子。她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

  福滿滿臉紅。

  她是真正的班門弄斧，更何況她是抄來的。

  沒有底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