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庭院,一片死寂。
商宇兩眼死死地盯著著商夏,倔強而倨傲地抬起了頭。
他從小欺負商洲這狗野種,絕對不可能向他道歉。
更不可能向他磕頭!
同樣看著商夏的,還有商洲。
少年抬起烏黑的眸光,淚眼模糊地看著商夏,那眼神有種穿透一切的堅定,又飽含著太多無法言說的情緒。
這一刻,他才真正打開了自己的心門,從此可以接納這個世界。
他本以為,姐說把他當做親弟弟,只是一句客套話。
沒想到,姐今天竟然刻意來為他打抱不平。
刹那間,他被陰影籠罩的心,就像是忽然灑進了陽光,再也不感覺冷了。
商宇給他道不道歉,磕不磕頭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這世上有了真正的親人。
他的姐,商夏!
少年用袖子胡亂刮了一下眼睫毛,將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掃去,並強行忍住淚水,不讓自己在眾人面前流露情緒。
他曾被商宇一夥揍得快沒了命,也沒掉過一滴眼淚。
可剛才,霎那間就淚如泉湧。
商耀不由得偏過頭去,偷偷看了一眼商洲的表情。
不知為何,原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商耀,心被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
他突然就覺得,只要是真心忠於大小姐,大小姐就絕不會虧待。
大小姐招的不是人,而是人心。
無論商洲也好,這些護衛也好,背後有大小姐如此愛護,誰又能感受不到這份恩重呢?
商耀暗暗下定了什麽決心,並決定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弟弟商陽。
商夏的目光清清冷冷,落到了一旁殊死抵抗的商宇身上。
“怎麽?不想取得我弟弟的原諒?”
她渾身冷意,一股強大駭人的氣息自周身散開,整個人好似來自地獄的冷面閻王。
“要我給商洲磕頭道歉,除非我死!”
商宇這次發了狠,絕不妥協!
哪怕是商夏執意要把他送到望京府去,他也無所謂。
他寧願坐在牢裡等著晉王殿下去救他,也不會跟這個狗野種磕頭道歉。
這個狗野種從小被他欺負,這一次卻把他打得半死,還讓他磕頭道歉?
不可能。
這是他最後的尊嚴!
他要堅守住。
商宇的態度突然強硬起來,有股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倔強。
商夏也不惱。
她神情淡淡,唇邊笑意冷而燦,天空中驕陽四射,可她卻能讓人感覺到渾身脊背發涼。
商宇莫名地又感到一陣心悸。
可無論如何,他不會給商洲磕頭道歉,愛怎的怎的吧!
商夏的目光從商宇身上移開,轉而落到了一旁,那被商宇打得奄奄一息的下人全曲身上。
“全曲,你之前說,你知道你家少爺所做的一切事情?”
“是……是的,大小姐……”
全曲還保持著趴在地上的姿勢,後背上的鮮血有些已經凝固,隨著他的輕微動作,一股子的血腥味冒了出來。
全曲這會兒身上受了傷,腦子卻很清楚。
他既然已經投靠了商夏大小姐,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宇少爺身邊了。
他現在,唯有緊緊抓住大小姐這根救命稻草。
否則,一定會死無全屍。
“那你可知道,你家少爺強搶良家婦女徐蘭的事情?”商夏問道。
“知道。”
全曲聲音虛弱,但是很肯定,眾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可知道你家少爺勾結宣州地方官府,征用盜匪,官匪連成一家,在宣州搜刮民脂民膏?”
“府裡有私帳,記錄得一清二楚。”
全曲心裡有些驚訝,商夏大小姐怎麽會知道宇少爺這麽多事情?
一時間,全曲心裡對商夏是又佩服,又害怕。
畢竟宇少爺曾經做的那些事兒,也有他的一份兒啊!
商宇臉色一陣青白交加。
這個狗奴才,死到臨頭了竟然還要出賣他!
他隻恨沒能早早打死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
商宇從弟兄手裡接過拐杖,拄在地上支撐著身體,冷眼看著全曲。
“你這個滿口胡言的狗東西,竟然膽敢汙蔑我?”
他這話聽起來,頗有些指桑罵槐的味道。
他眼神雖然盯著全曲,卻時不時地往商夏身上看,好似在罵商夏。
這些破事,他又有什麽害怕的?
那徐蘭早就已經成了他的小妾,而那些私帳,他都自己秘密保存著,難不成他會給商夏?
可商宇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商夏的下一個問題,竟會如此的致命。
“那你可知你家少爺曾在冰河裡救下晉王殿下,只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你家少爺設下圈套引晉王殿下上鉤,又施以援手……”
商夏話沒說完,就已感受到現場氣氛乍然一變。
對面商宇一夥,一個個面色大變。
“我……我知……”
全曲正要說話,商宇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兩手掐住了他的喉嚨。
“咳……咳……咳咳咳……”
商洲連忙就衝了上去,一把抓住商宇的手,想要扳開他的手。
可商宇的手就如鐵鉗一般,死死鉗住全曲的脖子,怎麽也扳不開。
全曲臉色憋得又紅又紫,喉嚨裡已經發不出聲音,兩腿死命地蹬了起來。
商洲朝著商宇受傷的手臂一陣猛打,又朝著他的傷腿一陣踢。
商宇還是不松手,拚著一把力氣,死命地掐住全曲的脖子。
他要掐死這個狗奴才!
就在這時,商夏輕輕抬起一條腿,從白色鹿皮靴中抽出一把匕首。
她也沒動,隻輕輕地拿了匕首攤開在手心。
商夏面前,站著的是商耀和商陽兩兄弟。
商耀看著商夏動作,神色一陣疑惑不解,商陽則直接接過商夏手中的匕首,朝著糾纏在一起的三人走去。
“啊!”
只聽一聲慘叫,商宇手臂被冰冷的匕首刺入,鮮血流出來,糊了地上的全曲一臉。
商宇掐著全曲脖子的手,隨著胳膊刺痛而松了開。
商宇的一夥弟兄們怒了!
一個個揮舞著拳頭砸向商洲和商陽,商耀在旁見了,連忙就跑去幫忙。
十六護衛想動,但見商夏始終也沒有發話,就還是站在原地。
不過一會兒,商宇一夥就被三人打倒在地上。
他們身上本就有傷,這會兒傷得更厲害了。
卻在此時,商洲發現全曲斷了氣。
“哈哈哈!哈哈哈!”商宇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他死了!這個狗奴才死了!再也沒有人知道當年那件事情了。”
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之所以有機會救晉王殿下,是因為他事先設計了晉王殿下。
“是嗎?”商夏的聲音冰冷毫無溫度,“他是死了,但我還沒死。”
“你沒死又怎樣?全曲死了,你問不出來真相了。”商宇傻傻地說道。
“我為什麽要問?”商夏就跟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商宇:??
商夏抓了一把魚食扔進身旁的大水缸:“我親眼目睹了當年的一切,還用得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