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雲蒙的手搭在商夏肩頭,輕輕按捏著,那一日,夏夏教三姨娘按摩腿腳的手法,他學了點兒。
雖然宗雲蒙從未練習過,但他讓聽風練習了。
而他,就是聽風練習的對象。
宗雲蒙在被練習中,將這一套腿腳揉捏手法中的肩、背兩個部位,以及頭部按摩手法學得爐火純青。
商夏閉著眼睛,身體一動也沒動。
若不是額頭上汗水在滴答,還讓人以為她是一尊雕像。
但雕像是沒有溫度的。
面前女子剛剛跑完步,渾身熾熱如火,宗雲蒙那些刻意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就像是一塊冰放入滾鍋之中,立馬就化了。
宗雲蒙始終等著商夏的回答。
男人溫柔,又有耐性。
商夏連眼睫毛也沒顫動一下,就那麽躺在竹椅上,似乎是……
睡著了。
宗雲蒙知道,她醒著。
但她卻始終沒有揮開他的手。
宗雲蒙永遠也不會忘記,昨晚上他握住她手腕時,她那渾身警惕,充滿殺氣的目光。
今日他再次放肆地觸碰她,她卻沒說什麽。
宗雲蒙臉上露出笑容。
只是,他還是想要一個答案。
一個讓自己並不滿足,卻能拉近彼此距離的答案。
商夏沒睡,腦子隨著男人舒適的動作而放空,也讓疲憊的身體放松一下。
這男人的手纖長有勁,比小月的力道大得多。
於商夏而言,這是最舒服的力度。
“夏夏?”
宗雲蒙輕喚一聲,手上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他頭顱微微前傾,俯身看著商夏白皙透著紅潤的肌膚,她睫毛好長,彎彎卷卷的,就如一把羽扇,顏色則黑得如濃墨一般。
宗雲蒙的手緩緩往上,輕輕捧住了商夏的臉,凝脂般光滑如玉的感覺透過掌心傳遞過來,讓宗雲蒙心頭一顫。
渾身也跟著一陣酥麻。
商夏豁然睜開眼睛,將臉上男人的手拿開。
宗雲蒙臉都紅了。
商夏面無表情地提起面前桌子上水壺,拿了一個粗茶碗,就給自己倒了一碗涼茶水。
“夏夏,這茶涼了……”
宗雲蒙站在商夏身後沒動,神情微微有些尷尬,他剛剛不知怎麽了,鬼使神差般的就想去摸夏夏的臉。
“我喜歡。”
商夏將碗裡的涼茶水喝乾。
茶水雖涼,但在這大熱天的中午喝,就正好。
一如宗雲蒙的唐突,對了時間,對了人,就正好。
商夏的臉上,還殘留著男人手掌冰冰涼涼的觸感。
那是一種鼓起勇氣的,有些戰栗的,初戀般小心翼翼的感覺。
對於自己默認情況下的宗雲蒙的觸碰,商夏沒有任何討厭的感覺,反而……
有點擔心自己會上癮。
這男人的手在這盛夏時節,竟有著最舒服宜人的溫度,讓人貪戀。
就在這時,商夏突然一腳蹬在旁邊的欄杆上,自己整個人就連同座下的椅子,齊齊調轉了方向,面對著宗雲蒙。
突然之間的四目相對,讓宗雲蒙那臉紅腦熱,毫無遮掩的神情,就那麽直接地暴露在商夏面前。
商夏抬眸瞅著他,目光大膽而直接,又有些好笑。
這男人還會臉紅?
“你剛剛問的什麽問題?”商夏神情嚴肅地開口,“我沒聽見。”
她當然聽見了,就突然很想逗他一下。
宗雲蒙很快平靜下來,臉上露出一片絢爛的笑容:“我問夏夏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有那麽一點點。”
商夏就那麽神情嚴肅地回道。
“有多少啊?”宗雲蒙逮住這個機會就繼續問,“夏夏,我要知道你現在有多喜歡我?”
“有眼屎那麽多。”
啊這……
宗雲蒙:“這可不少呢,我還以為只有頭髮尖兒那麽多呢。”
院子裡響起一陣輕笑聲。
小月剛從大廚房裡提來了飯菜,撲鼻的飯香迎面而來,勾著人的味蕾。
小月把飯菜一端上來,商夏就開動了。
今早上又費唇舌,又費體力,她是真餓了。
商夏抓起一隻椒香的燒雞,扯了雞腿扯雞胸,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商夏吃飯一句話也不說,嘴裡咀嚼動作很快,比宗雲蒙快了一倍。
宗雲蒙已經見怪不怪了,也認認真真地吃著飯。
這丫頭說過,食不言寢不語。
他可要好好地吃飯。
而且,還要戒酒。
……
沒過一會兒,商夏就吃得差不多了。
她將一盆奶白色的鯽魚湯喝了一半,給宗雲蒙留下一半。
“宗雲蒙。”
商夏突然喊宗雲蒙的名字,是全名。
聲音平靜,卻好似要說什麽大事。
“夏夏。”宗雲蒙抬眸看著商夏,一雙眼睛帶著笑意,也帶著認真。
他聽得出來,夏夏想做什麽事。
“我布了一局賭天下的棋,打算好好地下一下。”
商夏說著,將宗寰給她的墨色玉佩拿了出來,在手心裡翻看,墨玉通透瑩潤,雕刻著飛龍和“寰”字。
這位年輕中二的新皇,最近在到處找她,但始終也沒有找到。
他不服氣,要挨家挨戶地查。
商夏的意思,宗雲蒙明白了。
她的立場和選擇,宗雲蒙也明白了。
他喝下剩下的一半鯽魚湯,拿出一條手帕擦嘴,然後,才抬起那浩瀚無垠,包容一切的雙眼。
“夏夏下棋,我當為棋子。”
宗雲蒙給出一句話。
刹那間,商夏神色冷酷的眼裡,奔湧出無數情緒。
但所有種種,最後隻化為一個尋常的點頭。
宗雲蒙眼裡再次露出笑意。
就在這時,尤孔腳步匆匆,驚恐萬狀地走進院裡。
“大小姐,老爺讓您去一趟。”
就在剛剛,夫人滿嘴豬糞跑到相爺面前,說了一通大小姐的壞話。
相爺氣得雷霆大怒,讓他叫大小姐趕緊滾過去。
這原話尤孔都沒敢傳。
商夏輕輕抬起眼皮,冷眸看了尤孔一眼,神色淡淡地開口:“告訴父親,我晚上再去。”
“老爺讓您立刻就去。”尤孔負責把話傳到。
“我晚上去。”
商夏的聲音十分輕柔,但卻有種絕不更改的氣勢。
尤孔不由得渾身一震,老爺命令大小姐也不聽?
這可如何是好?
“可是大小姐,老爺那邊真的很生氣,連書房裡的古董花瓶都摔了,您還是趕快去看看吧。”
“把府庫裡的一個玉枕拿去給他摔。”商夏冷冷說道。
尤孔:……
這……
商夏心裡清楚,亓鳳美畢竟是她父親的妻子。
雖說不是原配,但也是同床共枕幾十年的人,聽到今天的事情,她父親肯定高興不起來。
她等他冷靜了再去。
尤孔不由得有些著急了。
這大小姐叫不過去,挨罵的人可是他啊!
“大小姐,您這兒似乎也沒什麽要緊事兒,不如現在過去安撫安撫老爺吧?”
“怎麽沒事兒?我要午睡。”商夏說著,就回房休息了。
大門轟然關上,隻留下繼續吃飯的宗雲蒙和小月,以及院子裡張大了嘴的尤孔。
下午,商夏午休之後,又做了兩個時辰的訓練。
一直到夕陽落下,晚飯時間到了,商夏才讓廚房做了上好的飯菜,送到書房去。
而她,又悠哉悠哉地洗了個澡,這才準備去她父親的書房吃飯。